是夜。
长安城内外,两军之卒心情不一。
左冯翊青壮有后怕,亦有亲眷团聚的喜悦。
京兆尹,右扶风的青壮,心中蒙上一层阴霾。
今日张修可以为了左冯翊换人,换粮,若明日他们的亲眷被送来,还会用长安百姓,军中储粮换回吗?
长安城外的营垒中,百姓与军卒热火朝天的烹煮肉食。
帅帐之中。
刘牧看着李怀之子,以及还有一个怯生生的少女,淡笑道:“李晖,李姿,朕应该没有记错,可对?”
“李晖拜见陛下。”
“陛下万年,大汉万年。”
李晖连忙带着自己的女儿躬身长拜。
“免了。”
“两军阵前,不必拘泥俗礼。”
刘牧靠着大椅,沉声道:“王雄,你们可还记得。”
“记得。”
李姿眼睛冒着亮光,又红着脸低下头,说道:“父亲他们守护陛下旧府第二天,王家兄长便上门劝我带父亲他们回来,还给我取了一个名字!”
“嗯。”
刘牧颔首道:“王雄是扬州豫章人,迁入陈郡为官,历任武吏,监县令使,京兆尹监郡令使,如今迁为监豫州令使,朕择日为你们赐婚,由礼部为之操弄婚事,明日你们父子赶去洛阳,如何?”
“嗯?”
李晖神情一怔。
不由看向上位,又看向李姿。
赐婚?一介黎庶安敢攀附监州令使的门庭啊。
“名字不错。”
刘牧淡笑道:“姿,才能,贤也。”
“是。”
李姿又红着脸低下头。
李晖这才回过神,恭拜道:“李晖,拜谢陛下,陛下万恩。”
“好了。”
刘牧淡笑道:“既已无事,便早些与李怀商议,看他留在长安,还是准备去洛阳,见证王雄与李姿的婚事。”
“诺。”
李晖,李姿躬身而退。
赐婚,还是监州令使,一时间父女二人有些浑浑噩噩,不敢相信。
“王雄吗?”
戏志才摇头失笑道:“臣以为陛下会恩赐李姓。”
“这不是恩赐吗?”
刘牧淡笑道:“豫州是何地,是大汉龙兴之地,是朕源起之处,王雄更是监州令使,日后若是无差错,必定能入洛阳监州尉府,剩下的赏赐,自有未来的京兆尹,长安令去处理。”
“陛下天恩。”
戏志才躬身一拜。
若是一次恩赐,便断了李姓守护旧府的情谊。
先予赐婚,是为李姓找一个依靠,剩下的恩赐,由京兆尹代为处理,更能显得天恩浩荡,代表天子一直惦记,能将这份恩赐延绵百年。
一夜过后,两校龙骧朝着京兆尹各县驰骋而去。
龙骧的离开。
使军卒速报张修所在。
府中大堂,射援神情凝重道:“又分兵,他是准备搜寻京兆尹青壮的家眷,复现昨日换人之事吗?”
“当然。”
“他要攻心长安。”
张修眸子闭阖,嘶哑道:“某想过他用义军内外而攻,想过他遣派军卒强攻城池,唯独没想过会用攻心之策。”
“朕来了。”
“长安城内当兴兵事。”
“太可怕了,好一个大汉天子。”
射援倒吸了口冷气,如坐针毡道:“一次妥协可以,因为我们不能内乱,可左冯翊人口最少,提供的兵源最少,京兆尹提供了八千,右扶风提供了六千,若是再换人,莫说是内部撑不住,粮草会被掏空,就是七姓夷王都会不服。”
“没错。”
“不患寡而患不均。”
张修回应道:“我们给予钱粮,长安百姓,是维稳内部;可在七姓夷王眼中,是对三辅青壮的恩赐,会令他们心中不平。”
“此计太狠?”
“我们当杀人啊!”
射援神情凝重道:“今夜,遣派三郡青壮袭击大汉王师营垒,借此杜绝刘牧换人攻心的计策。”
“错了。”
“当用七姓夷王。”
张修眸子清冷道:“刘牧要换人,我们便换人,掏空长安在所不惜,我们可以籍此获得三辅青壮与其亲眷的死忠,七姓夷王心杂不忠,不可能为我们效死命,今夜给予他们兵甲,以王师分兵之名,让他们出城袭营。”
“嗯?”
射援微微一怔,有些难以置信。
张修阴沉道:“有左冯翊之事在前,若我们让两郡青壮出城,他们只会哄散,朝着家乡逃离,削去自己的罪名,所以我们要用刘牧来削减不忠,缔造死忠,当三辅青壮的亲眷迁入长安,他们便彻底没有了退路,可明白?”
“懂了。”
射援恍然大悟。
不久。
七姓之族的人迈入府中。
因为杜濩之死,賨人推举新的首领,暂为代领军卒。
“何事?”
“召某等何意?”
袁约,杨车,李黑,李虎等人神情不悦道。
“刘牧又分兵了。”
射援目光扫过众人,神情不悦道:“如今,刘牧城外营垒只剩下几千兵卒,还有三万长安百姓,某进言今夜袭营,本意用三辅之兵,可他却言当用你们七族,所以想要问问你们的意思。”
“哦?”
朴胡眸子一亮,朝着上方看去。
“是如此。”
张修微微颔首,并暗中打了两个手势。
意思他是益州人,当为七姓夷王谋功,而不是让三辅之人占据头功,破营擒龙。
“是啊。”
“当用某等。”
朴胡了然,戏谑道:“某族人骁勇,常年在山中与猛兽搏斗,而三辅青壮都是耕田的佃农,夜袭汉营只有一次机会,还是某等七族为先,且让三辅青壮压阵。”
“不可。”
射援假装焦急,劝谏道:“大汉王师非寻常之卒,若是伤了诸位,主公与张将军如何为远在益州的七族老幼交代,此战当以三辅青壮为先,某自愿披甲领军,亲自破营。”
“不必多言。”
袁约挥手止住,自信道:“此战,某七族为先!”
“这?”
射援抬头看向上位。
张修嗤笑道:“射援,莫要忘了某才是长安主将,此战便让七姓先征,你便在城中备好酒肉,等他们大捷庆功。”
“诺。”
射援脸上浮现一抹不甘与悔恨。
“哈哈。”
“多谢张中郎。”
朴胡拱手而拜,朝着张修挤眉弄眼的笑了笑。
张修好人啊,把破营擒龙的功绩留在益州内部,待来日刘焉得了天下,岂不是能真的封他们一个王号?
至于射援没能为三辅争功?谁让张修与他们都是益州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