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似乎下大了些,落在锦佑头上还有些冷。
锦佑拢了拢斗篷,但还是挡不住冰雪的凉意。
也许不是天冷,而是心冷。
锦佑抬头透过簌簌落下的雪花看着灰蒙蒙的天。
今年的雪似乎来的比往年都早了些。
锦佑想着。
他站在院子看着天看得出神,雪花落在他脸上又化成雪水滴落进斗篷中。
不觉中,灰蒙蒙的天被青面油纸伞取缔。
就听青绯责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病刚好,竟然还有闲情赏雪,是不要命了吗?”
锦佑回神,轻轻“嗯”了一声,就转身要走。
却反被青绯抓住胳膊给扯了回来。
“你不对劲。”肯定的一针见血的,“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锦佑说。
他连交谈的兴趣都没有。
青绯皱眉,手顺势下移,捏住锦佑的手腕,把起脉来。
“脉象平稳有力,身体没有大碍。嗯……心力憔悴?你难过了?”
锦佑冷冷扫了他一眼,还是嘴硬,“没有。”
“嗤,就你这情绪变化,是个会把脉的人都能摸出来。”还说谎,真是搞笑!
锦佑抽回手,“我没事。”
见他真要走,青绯也不拦他,只说:“她不是两个,大约还有三日。”
锦佑脚步一顿,“知道了,谢谢。”
青绯摇头,不知道又是闹哪样。索性也不管,回院子接着研究铁皮人去了。
而锦佑再次回到书房,一待就待到天黑。
萧云臻吃了睡睡了吃,醒了两次之后,气就已经消了。
【阿娘,锦佑有没有来过。】
自从他知道王氏能听见他心声,也知道王氏会说话之后,他都叫她阿娘。
在她身上,萧云臻感受到了他拥有的为数不多的爱。
王氏摆手。
萧云臻有些失落。
【也许是在忙吧……】他会自己安慰自己,虽然心里有些难过。
王氏将锦佑塞给她的东西从腰封里拿出来,而后在萧云臻面前晃着。
【坠子!】
萧云臻伸手去抓,抓到就想往嘴里塞,被王世拦了一下。
【哈哈】萧云臻尴尬的笑笑,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本能,抓到什么都想往嘴里塞尝一尝。
【阿娘你说锦佑是生气了吗?】
【他要是生气了我要去哄哄他吗?】
【我要是哄他该说什么呢?】
【他会不会原谅我啊?】
王氏没说话,但她想着小世子那样子不像是生气,更像是悲伤。
她也不太明白两个小孩子复杂的情感,她只知道她的小宝在难过。
想要哄着他开心,但萧云臻却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直碎碎念着。
【是我的不好,不该跟锦佑吵的。他没有错,我也没有错,立场不同也许真的不可能。】
【如果锦佑厌烦我也是应该的。】
【也庆幸我还有利用价值,才能留下来吧?】
【阿娘……我现在好迷茫啊,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
【要是我不缠着锦佑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王氏呆呆着拍着萧云臻,倾听着。
萧云臻被她拍困了,半睁着眼睛,双手紧紧抓着坠子。
【可是我不后悔。】
门外的人来了又走,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好久,肩上头上都落了一层雪。
若不细看倒像个小雪人。
文言在台阶上撑着伞,看着锦佑在门口站了半天也不进去反而转身离开,更是不解。
“世……”
锦佑摇头,文言收声。
他不想让萧云臻知道他来过,逃避让他看起来像个胆小鬼。
文言上前来替他拍掉身上的雪,心疼的将伞歪向他。
“世子冻坏了,快回去吧,小的去煮姜汤给世子暖暖身子。”
“去青绯那吧。”
他暂时还不想面对萧云臻,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无措感。
他也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是替自己感到不值还是在为萧云臻一步一步拉低自己的底线。
就像萧云臻说的那样,都没有错,但他还是愧疚。
终究做不到铁石心肠。
从萧云臻口中吐出的“利用”远比他自己心里想的要重。
是虚伪吗?也许是吧?
他自诩不是君子,也从未承认自己是君子,但面对萧云臻……
他说不出。
仿佛肮脏的心思被扒开,将最不齿的一面摆在他面前。
像被人看光了一样无所适从。
两人一路沉默着,周遭只有鞋子踩在雪上的咯吱咯吱声。
不厚的雪地上留下两条脚印,又被后落下的雪薄薄的覆盖一层。
旧脚印被覆盖,新脚印还在蔓延。
……
青绯院子与留云斋隔得不远。
此时青绯院子内正煮着热气腾腾的古董羹。
隐约还能听见两人互怼。
仡濮牧刚夹了一筷子菜就被青绯打掉。
“还没熟。”
“我饿了……”仡濮牧又夹了一筷子趁青绯不注意胡乱的往嘴里塞。
“啊!嘶~哈~好烫好烫!”
“怎么不烫死你!”
“世子……?”文言看着锦佑的脸色小心询问。
锦佑回神,“走吧,进去。”
锦佑敛下心中的酸涩,推门而入。
院中两人见他到来都没有意外,青绯只抬眸瞧了一眼,就踢仡濮牧让他再添两副碗筷来。
仡濮牧情不甘意不愿,但谁让他吃人嘴短呢?磨磨蹭蹭的又挨了一脚才去。
“下雪了怪冷的,吃古董羹还能暖暖身子。”
“嗯,挺好的。”
青绯扫了他一眼,“你小小年纪思虑过多对身体不好。”
“嗯,知道。”
“……”
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的青绯恨不得把一锅热汤泼他身上。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生硬的扯出一个笑脸:“我的意思,你有话可以直说。长了一张嘴不就是用来说话的吗?
你不说出来,谁知道你什么心思?憋在心里偷偷留给自己听吗?”
“嗯……没办法说。”
这回倒是字多了起来。
青绯真想掰开这孩子的脑子,看看他脑子到底有几个弯。
“有什么没办法说的?你不说等着别人当你肚子里的蛔虫?啊,读你心啊?”
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锦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青绯说,索性又闭上了嘴。
“说话,你哑巴了?你要是真想变成哑巴,我这里还有哑药,保证你吃上一颗永远闭嘴。”
锦佑额角跳了跳,倒是有了反应。
“不必,我还不想变成哑巴。”
“嗯?那咋了?”
锦佑是真不知道怎么跟青绯说,其实也并非是青绯一个人。
他是不知道怎么跟所有人说。
他总不能说跟萧云臻吵了一架,然后被他气的不敢回自己院子吗?
这怎么说啊?
太丢人了啊!
那可是他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