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位信徒说出自己的疑惑之后，艾薇尔原本紧绷的小脸顿时一松。
她暗自出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特别生僻和困难的问题，只是生活中遇到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但是她转而面色一肃，心中告诉自己：你怎么能这么想啊，艾薇尔！忘记了老师的教导吗？
忘记了老师说的“就像人端起水杯喝水，冷和暖只有喝水的人自己知道”的道理吗？
不曾站在别人的角度，反而依赖于自己浅薄的见识妄下定论，这和老师口中常说的愚昧有什么区别吗？
艾薇尔，以后这样的想法，可不能再出现了！对于所有人的疑惑，要抱着诚恳与谦卑的态度去为他们解答。
艾薇尔心中暗自责怪了自己一番之后，微笑着，模仿着老师平日里温和的语气，阐述着自己的见解。
很快，第一位信徒感谢了一声之后，若有所思地退下了，然后是第二位信徒，第三位信徒...
艾薇尔渐渐开始游刃有余了起来，凭借着瑞尔的教导，她现在再也不像曾经那样，躲在所有人最后偷看祈祷全程的小修女一样了。
对于曾经一些无法解答、需要斡旋许久的问题，如今也能在思考之后，顺利给出答案。
瑞尔在艾薇尔身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小艾薇尔的努力，他是亲眼目睹过的。
不论是日常洁净教堂闲暇之时的沉思，还是书房彻夜点燃的灯烛，无一不显示着小艾薇尔的勤奋。
对于学习，她似乎有着一种狂热的渴望。
“学习是一种充实的感觉，只要你学习了，它就会给予你回应，而非如幻觉一般不可触碰。老师，我从未感觉过自己如此真实地活着。
【什么都可能欺骗我，但知识不会......】”
这是艾薇尔曾满脸笑容，对瑞尔说过的话。
当然，即使天分再高，短短十余日，当然也无法达到如何高度，因此瑞尔小小地给艾薇尔开了点挂。
在夜半熟睡之时，于梦境的深处，那真实与虚幻的边境，每每艾薇尔酣眠之时，便会有一位脸上的褶子仿佛可以夹死蚊子的老人跨越无穷距离来到艾薇尔身边。
“您是谁？”艾薇尔总是会一脸警惕地询问眼前的老人。
老人也总是呵呵一笑，伸手往自己胸口一抹，一道白色的四分之三圆环显现出来。
梦境与灵界的规则交织，对于非灵性超凡之人，便会无意识地压制理性，导致蒙昧，故而艾薇尔并未认出老人胸口，是自家的教堂与神灵的徽章，只是感觉到莫名的熟悉与信任。
“小艾薇尔，跟我来吧。”老人微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转身离去。
艾薇尔思考了一下，跟上了他的步伐，在老人身旁左看看右看看。
她好奇地询问道：“我们要去哪里？您叫什么名字？”
老人笑呵呵地说道：“我们要去离真理最近的地方之一，而至于我的名字，小艾薇尔啊，你不需要知道，因为就算你把它记住，在你醒来之后，也会忘记的。”
“怎么会呢？”艾薇尔表示不信。
老人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我说的话你还不信？我给你带路至少五六次了，结果你一次都没记住我，每次都像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哼，这次怎么说，我都不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你了，讨厌的小丫头！”老人哼了一声，把头扭过去，不去看艾薇尔。
艾薇尔讨好地拉住老人的胳膊，撒娇地说道：“老爷爷，告诉我吧，我一定会记住的。”
老人对艾薇尔的撒娇没有一点抵抗能力，连忙摆手表示投降：“好好好，小丫头，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是盖德，你可记好了，别又忘了。”
艾薇尔点了点头：“好的，盖德爷爷，我一定会记住的。”
盖德笑呵呵地摸了摸胡须，领着艾薇尔，于迷雾之中穿行。
若是有超凡者目睹这一幕，定然会大跌眼镜，决然无法想象，迷雾之中的领路之人，情感淡漠的冷酷老头，竟然也会有这种隔辈亲的形象。
盖德领着艾薇尔，穿过层层迷雾，跨过无数变化交叠的空间，一切都无法遮挡他那双浑浊而难以视物的眼睛。
“到了，小艾薇尔，往前走，那里有一座图书馆，在门上敲三下，然后径直走进去，凭借自己的直觉，从一眼望不到头的书架上去，取下你感觉最特殊的一本书翻阅。
记住，在彻底看完一本的内容之后，才能去寻找下一本书。
这座图书馆有一个特性，叫【一时地贪恋食物，会导致食物太多而无法嚼烂】。”
盖德犹如一位平常的老人，叮嘱着自己要上学的孙女。
艾薇尔认真地倾听着盖德的话，末了，她挥一挥手，与盖德再见。
盖德也笑着和她挥手告别。
待艾薇尔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前之后，在迷雾再次笼罩此地，一切都不见之后。
盖德于此矗立了一小会，便离开了，他仍有自己的职责要完成。
至于小艾薇尔能不能记得他的名字......盖德笑了笑，他心里清楚是不可能的。
梦境与真理界的规则之中，凡人除了图书馆中的知识，什么也无法带回现实，这是那位神下达的旨意，为了不破坏灵界与现世的某种平衡。
艾薇尔的精神力与意志力异于常人，也许和她自幼便与幻觉作斗争的经历有关，因此她能于灵界的图书馆之中停留的时间便格外的长。
看似只是于现世中聆听瑞尔教导了一段时间，但在灵界之中，却是许久的光景。
......
回归现在，艾薇尔再又解答了一名信徒的疑惑之后，长舒一口气。
大多数信徒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疑问，每次祷告之后的答疑，通常只有六七位信徒，存在一些生活上的疑惑需要解答。
如今她抬眼看了看余下的信徒，依然所剩无几。
此时，一位戴着兜帽的信徒迈步上前，同一时刻，站在后方闭目养神的瑞尔于同一时间睁开眼睛，灵性光辉于他眼眸之中闪过。
“您好，艾薇尔修女，请问您能否解答我心中，困扰已久的一个疑惑。”沙哑而诡异的声音自兜帽之下传出。
兜帽人摘下兜帽，是一张苍老的脸，和一把精心打理过的胡子。
正是消失许久，不见所踪的镇长，今日突兀地来到教堂，脸上带着莫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