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至,平静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许愿拿起手机看向屏幕,又抬头看了看身旁站着的宋时序,见宋时序点了点头,她这才走到病房的角落,接听了电话。
“姐姐,你怎么还没回来呀?”
许愿听到了许安已经开始进入变声期的声音,肩膀一松,低下头来。
“我……”
她扭头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着的乔意,咬住牙,强装轻松的开口:“姐姐最近可能没空回家,你自己在家乖乖的好吗?如果……如果爸妈问起,你就说我跟乔意待在一起。”
可许愿清楚,刘招娣和许国平哪里会关心她的死活。
“好。”
许安的声音明显低落,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说。
比如‘姐姐你的房间我帮你整理了’。
比如‘你的电脑和相机我都护着呢’。
又比如……
‘姐姐我有点想你了’。
“那你注意身体噢,我在家等你。”许安说道。
“嗯,我还有事,得先挂了,你自己在家乖乖的。”
“嗯……”
许愿收起电话,重新来到座位前坐下,宋时序面色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好了?”
“嗯。”
许愿点头。
“电话关机,我不希望工作的时候一直被人打扰。”
宋时序平淡没有起伏的语气让许愿一愣。她没有犹豫,便按他说的做了。
“我们继续往下说。”
宋时序开始跟她更为详细的解剖如今着手的几个项目。
凌晨三点,乔意还在昏迷,而桌前的许愿不断打着哈欠。
每每犯困,宋时序就从一旁拿起戒尺朝她手心狠狠的打下。
钻心的疼。
但效果显着。
宋时序的眼中划过不忍,抬手看了看表,他终于松了口。
“先到这里,明早六……八点云向烟会来找你。医生说他大概率明早会醒,你明天应该需要去公司开晨会,打算怎么……”
“我会找人来看着他的。”
宋时序看向病床:“可他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被看住。”
许愿勾唇一笑:“普通人确实不行,但有个人可以,而且很合适。”
宋时序重新将目光投向她,看见她脸上的自信,缓缓点了点头:“好。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嗯。”
许愿困倦至极,连洗漱都提不起力气了,直接倒在了病房角落的陪护床上。
宋时序走出房门,绕过几个拐角,在一间病房门前停下。
那是一间普通病房。
门没关,宋时序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为床上的妇女掩好被角。
动作轻柔,可还是将浅眠的她给吵醒。
“时序?”
宋时序神色一暖:“嗯,妈,是我。”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头?”中年妇女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他。
宋时序便在床边坐下:“跟同学聚会,玩的晚了点。对了,妈,医生说你恢复的很好,下个月咱们就出院好吗?我回家给您包饺子吃。”
“欸好。”
宋时序生硬的转移话题似乎让妇女察觉到了什么。
可她没有追问,顺着他的话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笑容转瞬即逝,变成了化不开的忧愁。
“时序啊……咱们家还……”
还在吗?
宋时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回神后推了推眼镜,笑了:“妈,您还记得我说有人资助我读书吗?”
“记得啊。”
“我那个同学给我们安顿了新的地方,我们有家,您别担心。”
妇人呆呆的眨了眨眼,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真有这么好的人吗?你没骗妈?他是不是跟你提什么要求了?”
宋时序想要摇头,顶着女人关心焦虑的眸子,他还是微微颔首:“嗯,不过没什么,他就让我以后去他家企业做事,连找工作都省了。”
妇女想说些什么的嘴缓缓闭上,就在宋时序安抚的轻拍下缓缓躺了回去。
宋时序起身欲走,却被女人拉住了衣角。
他僵了一瞬,疑惑的回头,对上的是妇女犹豫的脸。
宋时序似乎猜到了什么,表情冷了些。
“你爹他……”
“不知道,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我都不想知道,妈,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沉着脸抬脚离开。
“时序。你不能这么对他,他是你爹。”
妇女近乎崩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哽咽,也带着一些化不开的执念。
“早就不是了。”
从他把我腿打断那一天起。
从他屡教不改的赌博那天起。
从他将自己的爱人打成重伤那天起。
从很多个每一天起。
他都不是了。
身后传来哭腔,宋时序没有回头。
“你不要恨你爹……你也别报警抓他好不好……我跟你爹没有血缘,可你跟你爹是血脉相通的啊。他要是进去了,你以后考公怎么办?我怎么办?你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考公从来不是我的出路,这条路,我从最开始就没有计算在内。”
我从最开始,就只想他死。
宋时序关上门的前一刻,还能听到门内传来的呜呜哭声。
他站在门前,久久没有动作。
婚姻带来的究竟是什么呢……
苦难难道在爱面前真的不值一提吗?
他宋时序,顺安市的第一天才。
早早保送,前途平坦。
可偏偏的,从出生起获得的第一个东西,成为了他此生最致命的枷锁。
“呵……”
他发出一声嗤笑,转头离开了医院。
晨光初现,他该休息片刻了。
沪市,陈家。
“砰——!”
玻璃爆碎的声音从一旁门后乍响,门外的所有佣人胆战心惊,瑟瑟发抖的不敢出声。
而屋内,陈牧头破血流的站在原地,低垂着眉眼。
“滚!”
少女愤怒的声音传来,陈牧抬起被玻璃碎片划伤的脸,幽深的瞳孔静静的看着她。
童艳发了疯的把屋内所有的东西打砸一通:“陈牧,你这个小白眼狼,你敢关着我,你他妈的敢关着我?我恨你!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救了你!我就应该让你冻死饿死!啊!”
陈牧的瞳孔骤然一缩。
童艳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跪坐在地上,从最开始的疯狂尖叫变成嚎啕大哭。
“你们所有人都不要我,你们都不要我,为什么这么对我……”
身躯感受到一股温热,少年有力的臂膀环抱住她,那意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疤痕,他静静的抱着童艳,轻轻的安抚。
“姐姐,我要你,我要你……不哭……不哭……恨我的话,咬我好不好?”
他撩起自己的袖子,童艳捂着双耳,听了陈牧的话似乎是被刺激了,更加疯狂的挣扎起来,抓住陈牧的手臂就开始用力的撕咬。
陈牧紧咬牙关,头上冷汗涔涔,用另一只手颤抖的轻抚童艳的头。
“姐姐,不怕。”
门被人从外头打开,陈牧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滚出去!”
“先生!”
在看到陈牧头顶留下的大片鲜血的瞬间,门外所有人脸色均是一变:“您放开童小姐,她现在神智不清醒,您……”
有人手忙脚乱的上前,却踩到了门口密密麻麻的玻璃碎片。
“我说滚出去!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少年的神色阴狠至极,他温柔的搂着怀中的少女,任由她将自己的手臂咬的血肉模糊。
门口的被他的气质逼退,一点点的朝门口挪动。重新关上了房门。
环抱着的少女身躯逐渐不再颤抖,眼中的理智也缓缓回归。少年眼疾手快的捡起一旁被甩开的药瓶,将一粒药缓缓递到童艳的眼前。
童艳似乎是累了,她空洞的眼神注视着那小小的药片,僵硬的咽了下去。
陈牧始终温柔的笑着,将头埋进她的发梢。
“姐姐不怕,你只是生病了,咱们治病,很快就好了,很快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