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宫里上学都是骑着自行车来的,毕竟各家府邸离皇宫也不远,骑车还能更快。
偶尔会和上朝的大人们碰到,段惟和不是周扒皮,对大臣压榨的倒没那么狠。
上朝的时间也调整了一下,没那么早,和上书房的孩子差不多是一致的。
看到宫道上排成一排的轿子,有时候也是真心的羡慕那些骑自行车的孩子。
那玩意看起来确实不错,后来店铺出了成年款之后,有不少大臣也去买。
不得不说,骑起来的感觉还真不错。
现在不止是上书房了,来上朝的大臣也停了一辆辆自行车在外面。
只有齐姣这个现代人觉得奇怪违和,其他人却都适应的挺好的。
仪贵人这个“舞蹈生”,对自行车也很有兴趣,平衡力也很不错,骑的非常溜。
经常骑着去教司坊,跟上班打卡一样。
暴食暴饮一段时间之后,仪贵人也醒悟过来了,既然如此,就留多点时间给舞,多编几种舞留下来。
在某次请安的时候,齐姣甚至看到仪贵人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祥冬在一边快步走着,作为宫女,不能和主子平起平坐,也不能在宫里乱跑,只能是暴走了。
仪贵人,艺术家,果然是豪放不羁啊。
骑车这个力气活,仪贵人做的是相当的好。
钟乐宛回京之后,先回的是钟家。
到的时候,钟家闭门谢客,看起来倒有些冷清。
今年瑛嫔突然“去世”,虽然明贵妃递了口信,说瑛嫔其实无性命之忧。
但钟家人还是不太敢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现在人死的消息都传出来了。
怎么可能不担心?皇帝特许进宫哭灵的时候,跪拜时没人脸色好看。
钟诚则更是大哭特哭,钟夫人倒是还保持着一点理智,但也有些控制不住。
到了二月,一家人还是垂头丧气的,连大军凯旋归来都没去看。
钟乐宛有两个弟弟,她爹没有纳妾,也没有那个钱纳妾。
虽然一开始就在京城当官,但也买不起京城的院子,都是租聘为主,寸土寸金。
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十年的俸禄,才买了这个小院子,一家人挤在一起,哪里有钱能去纳妾?
家中的钱财也都是钟夫人把控着,也是因为经营有方,才能存到钱买院子。
品阶还算是好看,是个四品官,也是因为这样,钟乐宛才能到东宫当奉仪。
在京城的武官,能捞的油水也不多,只是面上看着风光,也没能想到钟家的家境这么薄。
钟乐宛两个弟弟倒不是从武的料,读书也不算是顶尖,本来都外派出去了,因为姐姐的事,回来了几日,但也没能留多久,就又去任地了。
现在钟家就钟父钟母两个人在家。
绕过乱七八糟的小巷子,多年没回来,钟乐宛发觉也有些忘了,绕一条更长的路才回到家。
风吹雨林的木门没有看出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岁数。
听到有人敲门,钟父还相当不耐烦,都说了不见客。
一开门,倒是惊了惊。
“大丫,你怎么还好好的!”钟父现在还中气十足,吼了一嗓子,钟母都听到了。
“哪里有大丫,老头子你不是疯了吧!”
大丫是钟乐宛小时候的昵称,取了大名之后,叫的次数少了很多。
本来钟母心情就不怎么好,听到钟父大呼小叫的,一下子就又恼了。
探头看到门口站着的活生生的人时,一时间还失语了,“大…大丫……”
“爹,娘,我回来了。”
钟乐宛的眼睛有点红,她不知道是自己太多年没见爹娘,还是时间过的太快。
父亲比起她进宫的时候老了许多,宽阔的背脊都没那么直了。
看到母亲是,再也忍不住了,她娘还是那么麻利。
以前她娘还常常说,她是学了他爹,一棍子打不出什么闷屁,没有学到她利索的性子。
知道她被指到太子后院时,私底下不知道抹了多少眼泪。
家里的银子明明没有那么多,硬是抠出了几百两让她带过去,就怕她在毓庆宫受了什么委屈,又没钱打点。
时隔多年饭,三人目光相对,都有些恍惚了。
钟父钟母赶紧让她进来,他现在是“死人”的身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懂,最好是不要让旁人看到。
自然又是好一顿交代,她以前的身份已经作废了。
现在是钟家的二女儿,在史官的记录下,只有一个瑛嫔,至于她的闺名,没有人记得,所以,她还可以用钟乐宛这个名字。
钟父是又惊又喜,孩子活着就好,他们钟家因为不指望孩子去博什么富贵。
一个嫔的名头也做不了什么大事,谁不知道当今皇帝就独宠贵妃一人,其他妃子就跟摆设一样。
她那两个弟弟又不敢做什么狐假虎威的事情。
现在是长安公主手下的副将,比起在宫里当妃子,这个明明更有前途。
知儿莫若母,钟母知道钟乐宛的性子,之前是皇帝下旨,没办法的事,进东宫就东宫了,现在她有这个机会可以逃脱,也不会强压着她回去。
之前钟乐宛也曾表达过自己想要参军的愿望,但因为女子的身份,终究是被束缚了。
如今靠自己争取到了机会,父母更不会劝她放弃。
钟父甚至相当自豪,知道她在镇北将军手下时,又有些不自然了,看着自己稍微有点跛的腿,心里又有些可惜。
如果他现在还在军中,说不定还能帮帮女儿。
钟乐宛有些生疏地安慰他,“现在我在公主手下,也没人敢轻视我,你们女儿还立了功劳。”
对于钟父和人家镇北将军的恩恩怨怨,钟母还挺了解的。
都不算是恩恩怨怨,要是仔细算起来,人家对他更多的是恩情。
同样,虽然看起来是有些不对付,但钟父最信的也是汪家。
听到女儿是在镇北将军手下做事时,人都放轻松了些,还说要写信给人家。
“可不能因为你爹当初是个刺头,就影响到你。”钟诚则絮絮叨叨的,难得有点后悔,早知道,年轻的时候就不那么犟了。
搞到现在,不仅是自己在人家手下当兵,女儿也跑到边关。
许是因为失去的会让人更珍惜,对钟家人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钟乐宛平安无事,对于她跑去边关,也没有什么异议。
事实上,就算是有异议,钟乐宛也是有名有姓的小将,不可能说把人拘在家里,不让人出去。
比起钟家的温馨氛围,乌家就恐怖多了。
自从乌净澄回来,一直都是这种沉默的气氛。
第一天的氛围倒稍微好一点,因为是长安陪她回来的,在公主面前,就算有怨言也只能憋着。
这个公主,皇帝宠的很,如今又立了战功,更没人敢说三道四。
皇帝在京城早早地就开始建公主府,没修行宫,没修什么避暑山庄,就要修一个公主府,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现在公主凯旋归来,又把公主府的地盘给搞大了一圈,也不知道要修到什么时候去。
之前都不敢多嘴,现在就更不敢说了,立的战功那是实打实的。
也有人怀疑过是不是顶替别人的功劳,但之前公主未到的时候,怎么没听说军中有这等人物,反而是拖到如今才冒头。
长安也没想着把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乌净澄也不愿意她这样帮忙。
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给他们说明,自己对这个军师有多重视。
乌净澄在军中的地位确实很难被替代,一个能搞建设的军师,非常难得。
本来她二婶还想过嘴,说是一个闺阁小姐,居然跑到边关……
话都没说出来,乌夫人就想过去撕了她的嘴,那未尽之意,其他人都能听的很明白。
乌父在一边拦着,自从乌净澄偷跑出去后,乌夫人娴静多思的性子就一去不复返了,动不动就想着打打杀杀。
骂人是不带一句脏话,说不过就动手。
乌夫人的名言就是,她被人欺负了不行,但谁也不能动她的女儿。
之前的乌净澄一直觉得娘是柔弱的,需要人保护的,离开之后才发现,她娘可没有她想的那么弱小。
可能连乌夫人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本事。
都说老实人爆发很厉害,乌夫人这种也不例外,突然这一下,把乌家上上下下都整顿的老老实实的。
有人可能就是记吃不记打,看到乌净澄回来,还要嘴贱一句。
乌信将孙女唤到书房,两人谈了许久,其他人甚至都没有资格参与进去。
只能等乌信唤才能进去参与。
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汪青锋那个莽夫,甚至写信回来,称赞他孙女有多了不得。
乌信嗤之以鼻,他的孙女如何,他自己知道,不用他夸。
连皇帝都特意招他说话,意思也差不多。
段惟和也不是闲的,是长安过来求情,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臣子和说说话而已。
对皇帝来说,有个人才能用,本来就是一件好事,至于是男是女,不重要。
心里也有些不平衡,他的女儿,金枝玉叶,掌上明珠,都出去打仗了,那乌家怎么就不行?
乌信心里多少有些膨胀。
他孙女这一辈,莫说女娃,就连男娃都没这么争气。
眼看着其他儿子孙子都是平庸的,就这一个孙女出息,他也不想嫁做人妇,不行就招赘,乌家家大业大,多的是读书人能登他的门。
来书房也是为了谈清楚,看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谈到后半程,才将乌父给唤进去。
到后面就是平时说的那些话,该如何振兴乌家等等。
世界上许多事情都是以利益为导向的,摆明了,她去军营比嫁人还能做出一番事业。
乌净澄有这个本事给乌家带来荣耀,乌信也不会阻止。
这件看似荒谬离谱的事,也被达成了共识。
乌净澄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只要胆子大,就能发现,这个世界都是用实力说话,所谓的对与错,都只是别人规定的标准。
而自己的标准,自然是自己来定,这天地是如此的自由,如此的敞快。
这是她与宛姐的共识。
钟乐宛脱离的宫妃的身份之后,和长安之间的辈分也不算数了。
娘子军一般都是姐妹相称,乌净澄也随大流,就称呼钟乐宛为宛姐。
除了钟,乌两家团圆,汪家也迎来了小团圆。
汪青锋回不来,但汪长善随大军回来了。
到家第二日就再次进宫,想和皇后见一面。
这个要求还是比较简单的,外臣虽然不能到后宫,但皇后可以到交泰殿来见面。
交泰殿和后宫还有些距离,平时是皇后用来接待命妇的。
一看到三哥,皇后的眼泪就下来了。
不知道是对三哥的思念,还是对二哥的怀念,两人是双胞胎。
但皇后一向能把他们分的很清楚,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了。
就算是知道三哥在边关没少受苦,看到那比同龄人还显老的脸,还是止不住泪水。
看到妹妹亏了,汪长善心里也是揪揪的疼,妹妹向来要强,长大之后,基本没看到过她哭。
如今这般,估计是想到了二哥。
别说皇后,就是汪长善自己,想到二哥,心里也堵的慌,他们是孪生兄弟,更是最懂彼此的存在,默契十足。
按他娘所说的,他和他二哥隔了都没有一盏茶的时间。
可二哥就是比他稳重,想的东西比他多,有二哥在,他做弟弟就好。
越想,这心里就越难受,汪长善本来还在抹眼泪,后面是越抹越多,和皇后两人哭的像个泪人。
皇后收拾好情绪之后,还得安慰她三哥。
平静下来,才能好好说话。
唠完一些家常话之后,汪长善拘束地在圆凳上坐着,忽然就开口,“妹妹,你要是在宫里过的不顺心,就到边关去吧,三哥帮你。”
听到这句话,皇后只觉得心中被什么戳中了一样。
三哥平时看起来鲁莽,但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