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宝历八年(公元833年)春,二月,丙戌,原左神策大将军,淄青节度使,检校尚书左仆射,康志睦死于任上,享年58岁。
钦命显圣金龙真人以康志睦大将军护国有功、命数有常、能辟妖邪,上书朝廷尊奉康志睦大将军为癸酉年太岁星君,世代供奉于金龙观。
三月,壬辰,淄州刺史诸葛慎上书朝廷请立淄青兵马使康志宁为淄青节度留后,淄青团练使黄宗元等各州郡长官附表赞成。
朝廷同意任命康志宁为淄青节度留后,但是以康志睦有功于社稷加封康志睦为会稽郡公,赠司空,要求康承训和康志宁代替父兄入京谢恩,并送归康志睦灵柩于灵州老家。
黄巢劝康家叔侄不要入朝,康家叔侄以康家世代忠良为由拒绝了黄巢的提议。
黄巢再劝说至少留一人镇藩,于是康承训代父入朝谢恩,康志宁留守淄青镇。
康承训走后,黄巢唯恐事情有变,乃命令郭爱怜带着父母一家从长安返回淄州。
同时,黄巢靠康承训留下的兵符命令横海镇紧急动员,康志宁也下令淄青镇秘密动员。
大唐宝历八年,四月,丙戍,康承训入朝,随后便被任命为左神武军将军,另任武宁节度使李佐彦担任横海节度使。
淄州,淄青节度使府。
“小郎,悔不该不听汝之言,今悔之晚矣,为之奈何?”
康志宁比起他哥来几乎一无是处,当初就是他一再坚持要入朝的,结果就把侄子给陷到长安了。如今一拍手只问如之奈何,而全无定计。
淄青镇的主要官员也一起看向黄巢等着他拿主意,在座的所有官员都明白一件事,虽然康志宁是节度留后,但是真正能拿主意的还得是黄巢。
“上书朝廷,表示服从朝廷命令,把所有人员全部从横海镇撤军,换取大舅哥调任淄青节度副使。”
黄巢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啊?!可是长芦盐场……”众人惊呼,长芦盐场这样的下金蛋的母鸡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放弃横海镇,这盘棋就活了!”
黄巢拿扇子扇了扇热茶,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
“怎么就活了?”
“如果放弃长芦盐场会出现什么情况?”
“朝廷肯定会将长芦盐场收归国有……”
“地方藩镇会愿意吗?”
“肯定不愿意啊,长芦盐场的盐现在以私盐形式贩卖,各藩镇就顶不住了,要是朝廷收归国有之后以官盐形式贩卖,哪还有各镇的活路啊!”
“那不就得了,只要朝廷接手了长芦盐场,那么我们和各藩镇的矛盾就成了朝廷和各藩镇的矛盾 ,到时候我们坐山观虎斗就是了,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摇旗呐喊,帮着朝廷壮壮声势……”
“到时候朝廷为了削藩肯定要大量倾销海盐,进一步冲击地方财政……”
“而各藩镇为了能活下去,自然而然就要抱团取暖,想方设法从长芦盐场中分一杯羹,甚至直接下手抢夺长芦盐场也是有可能的。”
黄巢吹着茶香,轻描淡写地分析道。
“啊!?原来如此!”
“只要大舅哥回到淄州,朝廷就没了我们的把柄,我们是和是打就有了转圜余地,最不济我们可以关门自守,待敌自乱!”
“那小郎君,您不觉得损失了长芦盐场的巨大利益有点可惜吗?”
现在长芦盐场年产盐两百万石,除去给朝廷缴的税和给横海镇的提留,光是黄、康、诸葛三家分到的利润每年就有100万贯,就这样放弃确实有点可惜了。
“一些小钱罢了,早晚会拿回来的,就凭朝廷那些贪污成性的官僚,能经营得好长芦盐场?”
这倒是实话,看看前任盐铁使王播的神操作就知道了,盐税先进私囊,然后以结余名义进献给王守澄来换取官位,至于朝廷的税额是否交齐,关我鸟事?
“那就……”
“把人都撤回来,牙兵,团练,盐巴头都撤回来,其他的留给朝廷随便他们折腾去,看他们能得意几时!”
就这样,朝廷用一个康承训换了一个年产200万石海盐的盐场和已经“发福”的横海镇。
同时,黄巢还承诺河南道进献的盐铁税还是每年700万贯,一分也不减少。
一场巨大的危机貌似就以这样戏剧性的结局收场了,朝廷貌似是最大的得利者,牛党一时之间声望无两,牛党大佬们各个加官进爵得意洋洋。
却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大唐宝历八年夏,康承训返回淄州担任淄青节度副使,同时黄巢的爷爷黄虎回到曹州,担任曹州团练使。
黄巢在接到自己的大舅子之后就跟他说了一句话:“你阿耶就你一个儿子,以后别冒险了,接下来你只有一个任务——生儿子!”
郁闷不已的小青年康承训同志决定化悲痛为腰肌,不久康承训长子康传业出生。
黄巢知道,接下来大唐就要乱了,所以秉承“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的策略,一改往日锋芒毕露的作风,苟了起来。
朝廷一看淄青镇老实了,又怕丢了每年700万贯的税赋,所以也就不再逼迫淄青镇,而是抓紧时间大卖海盐。
随着盐铁使令狐楚直接接手长芦盐场,长芦盐场就如同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一般开始疯狂运转。
朝廷采取简化制盐流程,降低海盐质量,增加海盐产量,大量倾销海盐的政策来经营盐场,以至于连盐州这样的藩镇都卖不出盐去。
随后各藩镇要求朝廷按照榷场价300文\/斗卖盐,朝廷迫于地方上的压力,把长芦盐场的盐价提高到了300文\/斗。
但是因为长芦盐场的官吏却暗自以低价向私盐贩子卖盐,而且出货量极大,使得官盐和私盐的比例达到了惊人的1:3的比例。
受到私盐贩子的低价盐冲击,北方各藩镇的境况更加恶化。
河北三镇的镇将藩兵开始坐不住了,暗自和周边藩镇串联,准备驱逐朝廷派驻的节度使,然后攻占横海镇……
然而就在河北三镇紧锣密鼓地备战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政争却使得局势更加混乱。
大唐宝历九年,六月,丙戌,山南西道节度使李宗闵回朝担任宰相。
大唐宝历九年,七月,壬午朔,扬州刺史李逢吉派李训通过郑注贿赂王守澄复相。
大唐宝历九年,七月,甲申,朝廷任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德裕以同平章事头衔,充任山南西道节度使,李党党魁出朝。
大唐宝历九年,七月,癸丑,武昌军节度使牛僧孺被召唤朝廷,任兵部尚书、同平章事,牛党党魁复相。
牛僧孺回到朝廷后受到了敬宗李湛的召见,李湛向牛僧孺哭诉受到王守澄的压迫,请求牛僧孺能联络大臣诛除阉宦。
随后牛僧孺与李逢吉商议对策,李逢吉说王守澄的心腹郑注看重名利,野心甚大,可以引为助援。
于是李逢吉派李训再次联系郑注,并将郑注引荐给敬宗李湛。
敬宗于是任命李仲言为翰林侍讲学士,任命郑注为太仆卿兼御史大夫。
两人表示愿意效忠朝廷,诛除阉宦。
于是二人相互依赖,昼夜商议对策,凡给敬宗的建议,敬宗无不采纳,声势喧赫。
郑注经常待在宫中,有时休假在家,要求拜见他的人站满他的门前,贿赂他的财物堆积如山。
外面人只知道李训和郑注依靠宦官的权势擅自作威作福,却不知道他们二人和敬宗密谋诛除宦官。
当初敬宗被拥立为皇帝时,右领军将军、循州兴宁县人仇士良曾经有很大的功劳。但他受到王守澄的压制,于是,二人产生了矛盾。
这时,李训、郑注向敬宗建议,提拔仇士良以便分割王守澄的权力。
八月,乙丑(二十一日),敬宗任命仇士良为左神策军护军中尉,王守澄得知后很不高兴。
李训、郑注为敬宗策划,擢拔王守澄担任荣誉性的最高级军职,以表示对他的尊崇,实际上削除他的兵权。
戊辰(二十六日),敬宗任命右神策军护军中尉、行右卫上将军、知内侍省事王守澄为左、右神策军观军容使,兼十二卫统军。
辛巳(初九),敬宗派遣宦官李好古前往王守澄的住宅,赐王守澄毒酒,把他杀死。
随后,追赠王守澄为扬州大都督。
李训、郑注本来是通过王守澄的推荐才被提拔的,但最后却密谋把他杀死。
所以,百官都为王守澄国奸佞被杀而拍手称快,同时厌恶李训、郑注的阴险狡诈。
戊辰(二十七日),朝廷在渭河旁埋葬王守澄,郑注奏请敬宗批准率兵护卫葬礼,于是便可带亲兵随从前往。
同时,奏请敬宗命神策军护军中尉以下所有宦官都到河旁为王守澄送葬。
届时,郑注下令关闭墓门,命亲兵用利斧砍杀宦官,全部诛除。
郑注和李训计划的很好,却没想到同党之中却出现了叛徒,谁呢?原盐铁使、现任京兆尹王播。
随后,王守澄下葬当天,左金吾卫大将军韩约奏称:“王中尉棺木上有甘露降临,这是祥瑞的征兆,请求陛下派人观看核实。”
李训、郑注乘机要求随行送葬的宦官全部都去观看,以便核实上天赐予的祥瑞。
敬宗随即命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仇士良、鱼弘志率领诸位宦官进墓观看。
李训急忙代替敬宗命令大理卿郭行余带着招募的私兵400余人去诛杀宦官。
没想到郭行余刚刚带兵进入王守澄墓就被关入墓中、纵火焚烧,400余人全部罹难。
同时,已经去观看甘露的仇士良和鱼弘志竟然去而复返!
两人命令左、右神策军副使刘泰伦、魏仲卿等各率禁兵五百人,持刀露刃冲入紫宸殿讨伐贼党,敬宗李湛在乱军之中被宦官郗志荣趁乱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