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世明一直在办公室里，他知道沈烈会过来，也提前吩咐好了让人在审讯室门口等沈烈。
沈烈在一名女警的带领下，来到了卢世明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
屋内茶香飘溢，混淆着烟草的气味儿。
卢世明站在办公室的窗外，手里夹着烟卷，脸上表情平静，眉头微微皱起。
咚！
沈烈在办公室的玻璃门上敲了一下，卢世明收回思绪，回过头冲沈烈笑道：“小沈，快进来坐。”
沈烈笑着打了声招呼，走进来坐在会客的小沙发上。
“小沈，喝茶。”
卢世明亲自给沈烈倒了杯茶，并冲站在门口的女警递了个眼色，女警关上门离开。
“谢谢卢局。”
“叫什么卢局，卢大哥。”
卢世明笑着道，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了沈烈旁边，坐下后，两人一时间又没什么话说了，气氛变得有些冷清尴尬。
顿了一下，卢世明先开口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个车国平，我本来是想严格公事公办的，但一查他是来自汤河镇的，而且他又说认识你，我就……”
卢世明话音顿了一下，把手排在了沈烈的腿上，格外语重心长地道：“这件事发生在县城里，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车国平这个人我会尽量想办法保住，不管在里面蹲多少年，能留下一条命，总算是个有个盼头。”
沈烈语气平静地道：“卢大哥，既然你不把我当外人，我就有什么说什么。”
卢世明点头，“小沈，你尽管说。”
沈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法律之内的事，我们任何人都不能干预，这是底线和原则，但我要说的就是法律之内的事，车国平捅死的那些人的身份背景，我希望卢大哥你能调查清楚，还有他们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还有，通过我们汤河镇输送到县城会所里的那些良家妇女和姑娘，都是被谁给糟蹋的。”
沈烈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卢世明看。
卢世明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虚，眼神下意识的躲闪，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掩饰尴尬，然后才开口说：“小沈，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但彩虹会所那边反馈的是，被车国平捅死的几个小痞子不是会所的人，而是赖在会所里的一群地痞流氓，彩虹会所也是受害者。”
“彩虹会所？”
“就是车国平案子事发的地方，在咱们县城的北边，之前一直名不见传的。”卢世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好了，一下子全省都知道了。”
沈烈冷静地思考了两秒钟，问道：“这么大的案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应该是全国一夜间都知道了么？”
这一下，换卢世明沉默了，同样沉默了大概两秒钟，苦笑着开口道：“消息一出来就被封锁了，你不要这种眼神看我，我跟市里相关负责的同学打了招呼，希望案子的热点能够借助网络扩散一波出去，这样对我们接下来办案有利。
不用我这个老警察，就是我们局里今年刚入职的实习小同志，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彩虹会所的背后一定有猫腻，顺藤摸瓜一定能抓出大鱼来。
可……”
卢世明的话戛然而止，顿了一下接着道：“我那同学说帮不了忙，省里的相关部门一收到消息，就做出了指示，绝不允许这起案件在互联网上扩散出去，谁要是敢出现半点差池，直接脱身上的制服。”
沈烈眼神中闪过一抹愤怒，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沉声问：“省里相关部门给出的理由是什么？”
卢世明呵呵一笑，“还能是什么，老生常谈的那一套，省内的丑闻，要捂在省内处理，闹得人尽皆知，等冬天的时候去京都述职，省里一把手、二把手的脸往哪搁？
本来东宁省的政绩就差，这些年各方面都没有发展，呈现出后退的趋势，没有正面的成绩可报道就算了，结果再整出个大的负面的来，我是大领导也不愿意。”
沈烈此刻的心中要说不愤怒那是假的，可从官场立场的角度去考虑，省里的决策又不能说是完全错，在他初入官场的那天，大哥江海波就跟他说过一句话，凡事要想分对错，就不要进入官场，官场中没有对错。
当然，这句话在当时的他听起来，很不负责任、很消极，影响十分恶劣。
可换到今天这个立场来看，东宁省的一把手、二把手两位大领导，是真的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近些年来，东宁省的各方面发展停滞，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频频爆发出这种恶劣性质的凶杀案，未来谁还敢来东宁省投资？
当一个地方的负面新闻太多，经商环境是不可能好，经商环境不好，地方的Gdp就上不来，Gdp上不来，地方的发展就会陷入停滞……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沈烈离开了卢世明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关上的一瞬间，他听到了卢世明在屋内深深的叹息声，两人刚才简短的谈话，并非一点收获也没有。
虽然说了很多听起来很消极，令人无能为力的东西，但最终的结果算是好的。
卢世明表了态，一定会深挖车国平捅死的那几个人的背景。
深挖，这两个字的含义尤其深。
走廊里，沈烈看到了等候在那的钟涛，钟涛走过来，关心地询问了一些情况。
沈烈如实地说了，钟涛听完后面色凝重，沈烈不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拍了一下钟涛的肩膀，说了两句客套话之后，便一个人向楼下走去。
雷兵把车停在县公安局大楼的正门旁边，沈烈从大楼里走出来，就看见跟雷兵站在一起的满翠花和车玲玲，满翠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车玲玲则蹲在地上。
三人看见沈烈后，雷兵掐灭了手里的烟，满翠花和车玲玲则直奔沈烈走了过来。
“沈书记，我们家国平怎么样了！”
“沈书记，我爸他……”
满翠花眼眶发红，压抑着眼眶里的泪水，但车玲玲泪水绷不住，如雨点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