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中也的声音很小,但千代宁宁还是听到了那个关键词。
“诗歌?!”白发少女眼前一亮,“是中也写的吗!?”
“......”中原中也无声地点点头,然后又解释道,“随便写了一下......”
“只是上次聊天你说可以从周围的景物开始写,所以就试了一下。”
天呐,中也真的,好乖!仿佛真的在给她交作业一样!
上次他们在邮件聊的时候,她还给他列了一堆命题,是特意从《山羊之歌》里面挑的还算应景的题目,比如《夏》、《月色》、《晨歌》、《少年时》这种大得很合理的主题。
没想到,中也居然真的开始写了......就是说,完全是个好学生的节奏嘛!
“我要看!我现在就要!”千代宁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又盯着他疑似就藏在口袋里的诗歌,“不要害羞了啦,其实像我的话,完全就是自己不写只会忽悠别人写东西的那种,中也已经比我厉害好多了,真的!”
“咳,好吧......”橘发少年犹犹豫豫地说着,然后生怕自己反悔似的刷的一下迅速把那页纸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看也不看地递给面前的少女。
在少女秒接过之后,他立刻挪到一边看着外面假装欣赏风景的样子:“就只有这一首,你自己看吧......”
千代宁宁忍了一下没有噗嗤笑出声,免得中也更尴尬,然后展开那张被略微揉皱的纸张认真阅读起上面那首不算长的诗歌:
“夏日灼烤着蓝黑的废瓦,
被人遗忘的土地沉睡在朱色之中。
我站在屋顶,
仍望不见的地平尽头升起一道舰船的蒸汽,
如同世界行将衰亡的预兆。
风游荡在废墟,尘埃朦胧、灰色。
飞云落下的影子,从我头顶走过,
仿如昔日的巨人——
夏日的午后时刻,
他们尚在午睡之时,
我已走过了荒芜......
我的嘴唇抿碎希望,
我的双眸明亮却行将熄灭......
不,还活着,我还活着!”
“......”早已准备好的鼓励与恭维完全无用武之地,她有些怔然地读了一遍又一遍。
中也对她的坦诚又一次令她哑然。
完全没有掩饰,这段文字仿佛展示了少年每日藏在内心深处的挣扎......
过往的阴霾如影随形,疲惫、孤独与重新振作仿佛就是这样轻易发生在每日的闲隙中——
在他人尚未察觉之时,少年已又克服了一次如死般的倦怠重新出发——
却又仿佛是,继续燃烧生命一般的痛苦前路,但少年会一直走下去,直到双眸的火焰终于熄灭的那天......
“喂......给点反应啊......”久久得不到一句反馈之语,仍面朝风景背对着她的中原中也忍不住开口催促。
千代宁宁想要收拾一下心情,却完全无法抑制,简单却令人无限联想的语句比华丽的辞藻更动人,这首诗几乎每一句都让人想到生活在擂钵街的中也,仿佛脑补到写下这首诗时他的样子——习以为常的平静下沸腾的心情。
“完全是......真正的诗人嘛!”她笑着说道,但过重的鼻音却出卖了她。
中原中也没来得及为这句自认为夸张的点评欣喜就察觉到了异常。
他转过身,十分眼尖地看到白发少女绿眸中摇摇欲坠的眼泪。
“......”场面寂静了一瞬。
而后他强自镇定地说道,“你是要哭吗......”
“不至于啦......我又没写什么特别的东西......”
“只是一点点很平常的景物,然后参考了一下诗人的笔法和诗人的忧伤修饰了一下,你不是知道的嘛,一般都会有这样有些夸张又朦胧的表达的吧......”
“所以......你可不要误会什么,”他说着将脸撇到一边,“我并没有、那种情绪......”
“现在的生活,每一天,都已足够令我满足......”就是这样没错。
“我明白的,中也。”千代宁宁缓慢而郑重地说道。
中原中也仿佛感受到了那种意味深长又重新看向她,他们四目相对了一霎。
她抬手擦去眼眶里的水渍,重新笑着说道,“你说得没错,这就是写诗啊。”
“我真的认为,这已经是相当成熟合格的诗作了。”
“我就说我不会看错嘛,中也的话,真的很适合当个诗人啊!”
气氛似乎终于恢复了正常,中原中也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又如寻常般抱怨了一下:“要不是你非缠着要看,还那么正经地弄了一堆资料,”让人有点不好意思辜负这种用心——
“我才没想过写诗这种事呢。”
“那现在呢?”
“有一点喜欢上写诗了吗?”
“啊,还算有意思吧......”中原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略低下头摸了摸头发,“只是,要写出像《地狱一季》这样水平的诗歌,感觉根本不可能嘛,还差得很远啊。”
“才不是!”千代宁宁急忙纠正了这种丧气话,“就像现在这样写下去就行了啊!”
“不同的背景经历和性格赋予了诗人不同的特色,你也是同样无法复制的中原中也啊!”说到这句,连她自己都略微怔了一下,而后她又放缓了语调:
“相信我,中也。你是独一无二的,无论是诗歌还是其他什么......”
这一次,中原中也并未体会到她的深意,只是为她过度的赞美而有些无所适从,于是只能认真而无奈地回道:“知道了,不用说到这种程度......总之,我会继续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