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凉爽的晚风扑面而来,驱散了白日的燥热。
宗罗故意拖到亥时夜深人静了,才偷摸从别院后门进来。
下意识看向李祈住的房间——熄了烛火,再扫了一眼那两个宫人的房间也是如此。这才心定,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放松下来,扶起受伤的手臂,边暗骂卢则小兔崽子这么心狠,
边迈步往住处走去。
可后边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是清冷且平稳询问的声线。
“如何这么晚才回来?”
宗罗顿时怔愣在原地,面色一僵。
他回过头去,只见李祈双手交叉于胸前,靠在角落的白墙上,背着月光,气质清冷稳重,不怒自威,长长的睫毛也难以掩盖住了他眼底的审视和打量。
宗罗下意识咽了一下口中的唾沫,说实话,他内心里对这样的李祈是有阴影且犯怵的……
李祈将宗罗细微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得出了一个认知——他怕我?呵,有意思。
上辈子宗罗陪在李祈身边最久,也是最了解李祈脾气和气性的“人”。
有情不报,敷衍行事,在他面前玩心眼(无疑是小巫见大巫),一经发现,格杀勿论。绝对果决狠辣,李祈身边不养闲人。
“我去探查了一下,撞破了一些事———卢则发现了容稹布置的眼线……”宗罗不敢欺瞒,如实禀明。后面的话,宗罗没有明说,但结果不言而喻。
李祈:容稹?眼线?难不成我在苍凌的动向都在容稹的监视之下?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又投向宗罗,眼底闪过复杂之色。惊觉他和宗罗结对的太过顺利了,莫非宗罗也是容稹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
“……你受伤了?”李祈注意到了宗罗扶起来又慢慢放下去的左臂,眼里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
“小伤……”宗罗蹙眉看着受伤的手臂,陷入回忆。
今早真是一下子太急了,一得到风声就去了。还提醒李祈小心谨慎,自己却莽撞了。差点被卢则发现,不对他好像已经怀疑了。
不然也不会有这出……还有那个戴着斗篷的女人,当时被卢则挡着脸看不清,不过看样子也并非等闲之辈。
宗罗趁他们谈话,便立即遁走,不料路上立马追来了卢则的暗卫,他对战数人,不慎被刺伤手臂。还好这几日摸清了地况,加上速度够快,立马逃到了人多的地方,换了身行头,又绕了好几条路,才堪堪脱险。
宗罗:还好我听了容稹的建议早早就易容了,不然让卢则发现我也重生了,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腥风血雨呢……
看来得赶紧给容稹发信了。
……
突然宗罗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摸出藏在衣襟处的一包东西。
他笑嘻嘻对着李祈道:“顺路,我买了桂花糕,你爱吃的。”抬手递了过去。
李祈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又是我爱吃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你们真的很了解我吗?!
——————
亥时三刻,圆月映天,地界华亮。
“时菱我知道你没睡。开门……”卢则翻墙进到时菱的院子,站在他的房门口,无措地轻拍着门扉。
榻上的时菱确实还未熟睡,听着熟悉的响动无奈翻覆着身子。
“时菱……”
最后时菱还是披了件外套,起身来给他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时菱抬眼便见面色发红,一身酒气的卢则,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时菱……”卢则鼓着腮,轻撅起嘴,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地看着时菱。
真是给他可怜的。
时菱于心不忍,“扶他进房间坐下。”
……
时菱的房间,温暖又恬静,还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卢则乖顺地坐在椅子上,放松的感知这一切。
“喝碗蜜茶水吧。”时菱这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卢则一受挫就会去喝口小酒,但每次都会贪杯。每每喝的醉晕晕的,就来找他诉苦。
自己还特地备了两三罐蜜茶,以备卢则需要。
时菱还以为卢则有了李祈就不会再来了……
“我喝完了。”卢则乖乖地喝得一滴不剩,双手捧空碗递给时菱。
时菱淡淡一笑,接过碗。
……
“你和王后吵架了?怎么今日都未去学堂。”时菱忍不住问道。
卢则迷糊地看了过去,和时菱的视线对撞。
他垂下眼来,避开目光,脸上顿时浮出一层疲惫和烦闷,轻“嗯”一声。
半响又默默道:“感觉好累……我只是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
“谁不难啊,各有各的苦闷。若人人都像你一失意就喝闷酒,喝闷酒还不算还坏心扰人清梦,当真不该。”乍一听是开解之意,可若了解时菱与卢则的关系,便会发现这后半句难掩吃味之嫌。
你若喜欢他,就不该和我暧昧不清,半夜上门诉苦。
李祈是你意中人,你百般相护。那我呢,你苦闷解乏的工具人吗?
这后面两句时菱还是没有说出口,自嘲地想——要是说了,按你的性子怕是再也不回来了。向往自由,又讨厌孤独。行事乖张,捉摸不定。
……
时菱回过神,却发现卢则把脸埋在臂弯里,身子随着呼吸均匀起伏着,看样子是睡着了。
他无奈叹气,又是这样。明早酒醒起身,怕又是会把今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
天色大亮,院外枝头上几只黄鹂交相啼叫。晨光透过窗棂倾洒而下。
“嗯……”卢则意识渐渐清醒,半张着惺忪的眼扫了了一眼周围——是时菱的房间?
来不及细想就眼皮打架了犯困的不行。阖上眼,什么都不想想了,转了几下身子,惬意舒服地抱着被子不肯撒手。
“卢则快起来洗漱了,该去书院上课了。”时菱穿戴整齐地推开门,屋外的澄亮阳光一洒而入。
时菱把自己的房间留给了卢则,自己睡在一间客房里。
昨晚被卢则一闹腾,自己都差点睡过头误了时辰。
“嗯……”卢则依旧抱着被子,还闭着眼摇了摇头。
时菱站在床边,视线投向卢则脸色有些无奈,“真的还不起来嘛?不是要追求李祈吗?你是要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吗?”
一连三问,卢则有些愕然。
……
最后还是起来了。
不过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卢则当机立断派人和柳士谦告假,连带着时菱一起。
这是时菱平生第一次“旷课”,但事已至此且随遇而安吧。
时至初夏,坐在瓜藤凉亭下,天气还清爽煦和。
时菱不习惯闲下来,去书房架子上取了本书,坐在藤椅上慢慢地看。
清风悠扬,周围又绿意盎然,氛围恰到好处。
卢则补完回笼觉,伸了伸懒腰,推开门迎光而出,又恢复了容光焕发的样子。
轻车熟路来到凉亭下,搬来另一个藤椅坐在时菱对面。
时菱习以为常中带着一丝意外,但头还是没抬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书,享受这难得的闲暇。
卢则更是难得安静地呆在时菱的身边,不吵不闹,撑着脸陷入思考。
其实每次醉酒过后,卢则是有些印象的……凭心而论过往对时菱的种种行径都是“无助”且蓄意的。
一来卢则也觉得好像从始至终会管他的只有时菱,加之他是个很会顺杆子爬且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无论时菱出于什么目的,既然对他好不要白不要。
至于这二来嘛……
卢则平谈抬眸看向认真看书的时菱,眼里流转着一丝审视和探究,时菱你是否也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