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小河边碰上。
谢茯先开口:“王婶,你回家吃饭,吃完饭再抱去我家。”
“成,估计还剩一斤多,忙得也快,起得早,肚子饿了,浑身没劲,回来吃口饭。”
“王婶快回去吃饭吧,别饿着,青生在那,吃完饭直接去我家,不用等我。”
“哎。”王红月抱着麻丝,扔在院子中。
王小满从灶房出来:“娘,吃饭了,怎么把它抱回来了?忙完了?”
“等会再送去他们家,我这够斤数了,剩下的我忙了也没钱,让她自己去吧。”
周采梅拿出碗盛饭:“就是,咱们不能白忙活,多干又不多给钱,傻子才去。”
“可不,小满,跟娘去河边,把剩下的麻皮抱回来,累死我了。”
一辈子劳碌命。
等女儿嫁出去,手里有了点聘礼,日子才能好过些,不然今年税都不一定交得起。
“桂花嫂子,你回去吃饭吧,剩下的我来。”
郑桂花也早已够斤数,剩下的不多,她想都掰完。
“不急,不多了,吃完饭了。”
“我吃过了,还以为你们会吃完饭过来。”
“我醒得早,在家躺着睡不着,索性过来。”多赚点钱。
谢茯掰着麻杆:“嫂子,我刚才路过你们家门前,田婶对我笑了笑,把我吓坏了。”
郑桂花哈哈大笑:“咋滴,你还怕她吃了你不成。”
“那倒不是,以前田婶看到我,虽然不会撂脸色,但总是淡淡的,不冷不热,突然间对我笑,一时摸不着头脑。”
以前她叫了一声‘田婶。’
田稻穗只会木着脸,点点头。
今天居然笑了一下,还说:下地去啊。
“桂花嫂子,田婶咋了?你跟我说说,这突然间的,真让人心里犯嘀咕。”
“害,没啥,昨天回去,钱给了她一半,心里高兴吧。”
他们家的规矩,赚钱要交一半到公中,不止他们家,村里家家都是如此。
谢茯大概明白,田稻穗是不想‘得罪’她这个雇主,才突然间给了好脸色。
“桂花嫂子,剩下的一点我来吧,你回去吃饭,孩子等你都等饿了。”
“我婆婆才不会等我呢,估摸着已经吃过了,娇娇会给我留饭,两个人干的快,一会太阳出来热。”
郑桂花揪着衣领抖了抖。
“忙热了,一眨眼半年过去了,今年不晓得能赚多少钱,你家今年要交粮了。”
“是啊,不交不行,嫂子家今年更卒是交了钱,还是胜叔回来?”
义务劳动从种完稻子开始,一直到十一月份,在这期间选一个月,去官府报到。
挖水渠,修河堤等等,官差告诉去哪里,到那再报备,从第二天开始算,整整一个月,只能多不能少。
郑桂花回道:“交钱,一个月十文,在镇上做一个月工,还能赚点,你家不交不成,青生去不了。”
“对,每年都交钱,他去了我不放心,腿不方便,再说他在家抄书还能赚不少呢。”
“不过去的人要是少,官府该强制让人去了,别是咱们村里的就行。”
比如挖水渠,原本的计划没有完成,义务劳动的人不够,官府就会抽签,抽到哪个村是哪个村。
村里所有成年男子,不管你什么理由,必须完成任务后才能回村,不然会被扣上罪名,有牢狱之灾。
当然,要是舍得使银子,给点钱也能免了。
掰完麻,郑桂花抱起地上的一摞麻皮:“小茯,我回去了,等会车给你推回来。”
“没事的嫂子,一会我去你们家推,你快回去吃饭,吃完饭咱们再算钱。”
麻杆捡回去,过两日让裴青生来地里除草。
等到十月底,全部种上冬小麦。
吴秋菊收拾好碗筷,去了儿媳妇的屋里,小孙子坐在床上咿咿呀呀的玩闹,孙女在一旁哄着。
夏香果在一旁绣荷包,抬头问:“娘,咋了?”
“我去谢茯家刮麻,家里你看着点,有啥事就去叫我,别让孩子出去乱跑。”
她点头:“哎。”
公公是个药罐子,不想法子赚钱,连税都交不起。
大姑姐虽然次次都帮,可她瞧得出来,借钱时,姐夫脸色不好。
也不怪她脸色不好,奶奶他们接过去养,家里一分钱没出。
又时常找他们家借钱,借得多还的少,换她心里也不舒服。
吴秋菊回到东屋,看向床上闭目养神的人:“有啥事你叫香果,我傍晚回来。”
裴庆睁开眼睛,咳嗽了一声:“你说咱们家居然沦落到这地步,怪我,拖累了你们。”
谢茯一个毛丫头,和谢家断亲,只有两身破衣裳,如今倒好,请人干活了。
“说这话干啥,你在家歇着,我去了,早去能多忙些。”
早年间在镇上做工,伤了身子,一直没养好,结果越拖越严重。
当初要是舍得花钱看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
来到他们家门前,大门虚掩着,轻轻推开,望着院中。
“小茯,青生?”
“吴婶。”裴青生屋里探出头,“她下地了,一会回来。”
吴秋菊打量着院子,晾衣杆上挂着两人的衣裳,棚子里堆着麻皮。
“婶子来忙事,你在屋里歇着,我自个找板凳。”
“吴婶,板凳在灶房。”
“成,你忙你的。”
裴青生回到床边坐好,继续抄书。
过了一会,谢茯推着一车麻杆回来:“秋菊婶。”
“哎,我帮你。”说着就要放下手中的镰刀和麻皮。
“不用了婶子,这点活我自己一个人忙得了,婶子喝水不,锅里有水。”
吴秋菊笑着摇头:“在家吃完饭来的,早上烧得西红柿汤,肚子里这会都是水。”
“我家也是,豇豆和茄子还得过段日子才能吃,我打算晒些干豆角,留着冬天吃。”
谢茯瞅了眼屋内,将麻杆堆起来,走过去将房门关上。
“成啊,我家每年都晒不少,家里人口多,吃的多,不多晒点干菜,冬天啥吃得没有。”
“秋菊婶,庆叔咋样了。”
她叹息一声:“老样子,时好时坏,不能受凉,在家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