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怎么能喝茶,这三十板差点要你的命,你还敢喝茶!”太医是最讨厌不遵医嘱的人,不分尊卑地夺走陆璟的茶盏。
“这是牡丹花茶。”
“咦,还挺好喝。”房太医尝了一口,清香扑鼻。
陆璟说,“黎安,给房太医备点花茶带走。”
“是!”黎安派人去准备。
苏轻宛起身说,“太医来给三郎治伤的吧,那我就不打扰,先走了。”
“坐下!”
苏轻宛刚起身,陆璟威压十足的声音响起,她背脊一僵,只好僵硬地坐下来。
“嫂嫂,急什么?”陆璟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嫂嫂还记得你嫁到陆家第一年不慎小产么?”
苏轻宛,“……”
这事秋香说过,姐姐小产皆因太过劳累,她自己也不知有了身孕,也怪身边之人疏忽,怀孕前三月本就胎相不稳,孩子无声息地流产了。
当时她正在谢家别院,小产后怕婆母责怪,夫君失望,偷偷瞒下此事,秋香深夜寻医,找了一名大夫来看诊。
“房太医,就是你们当时寻的大夫。”
苏轻宛,“……”
这么巧,不会是诓她的吧?
房太医说,“当时少夫人的婢女深夜寻医,老夫正好下值回府,家中又缺钱,便偷偷瞒下身份,收了你们二十金。”
绿竹恼怒,这贪钱的太医,真是可恨,“你收了诊金,怎能泄密呢?”
“与我无关啊!”房太医苦恼,欲哭无泪。
陆璟说,“我既调查嫂嫂的身份,自然要从嫂嫂的人下手,你院内的人被遣散得一干二净,锦衣卫去江南时,把遣散的奴仆全都抓来问了一遍,有人贪钱,供出此事。我一听证词,再加上她的描述,很快就猜到是房太医,他做这事也不是第一次!”
房太医尴尬抹汗。
“所以呢?”苏轻宛淡定地说,“我小产,瞒下公婆夫君,不行吗?”
“房太医能摸骨断病,当年嫂嫂小产后,他给你把脉后,还摸过骨,是不是同一个人,他一看便知。”
苏轻宛,“……”
陆璟笑意更温柔了,“名字可以顶替,面容可以伪装,骨头……总不会撒谎吧?”
苏轻宛面上虽淡然,心里却慌了,她和姐姐纵然面容相似。可她在西南长大,姐姐在江南长大,她从小习武,姐姐品茶绣花,她的骨骼必然比姐姐粗壮一些。人的骨骼成年后找就定型,这太医一摸便知。
房太医说,“人的骨相与生俱来,骨头会随着年龄增长有所变化,骨相却不会。”
陆璟目光注视着苏轻宛,“嫂嫂,请吧。”
绿竹急了,“三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要太医给我家姑娘摸骨,实在过分。”
“这位小娘子,老夫年过半百,又是医者,男女在老夫眼里,并无区别,有些病症还需宽衣解带,仅是摸骨,伤不了姑娘清誉。”
苏轻宛轻笑,声音极柔,“绿竹莫要多言,数月前我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是太医救我一命,我相信您医者仁心,定会还我清白。”
房太医与陆璟相交也有七八年,算是忘年交,给陆璟办过许多事,也救过陆璟一条命,宫中孩子夭折真相,也是他借酒装醉告诉陆璟的。
陆璟点头后,房太医给苏轻宛摸骨,头骨,面容,谢昭兰小产后头疼不已,病因难查,脉象也看不出什么,房太医摸骨时,主要在头部和肩颈。
他虽年迈,手劲却大,粗糙的手指按压着她的下颌,一路往上走,又特意让苏轻宛松了发髻,苏轻宛压住心中的慌乱,努力做出不在意的模样来。
陆璟喝着茶,目光始终落在苏轻宛脸上,似是要看出什么端倪,或是破绽来。
苏轻宛太过镇定,他一无所有。
一炷香后,摸骨结束,绿竹把苏轻宛的头发盘起来,拿着玉簪固定,房太医似是有所疑惑,微微眯着眼睛。
苏轻宛紧张到极点。
她知道摸骨术并不是一种传说,房家几代行医,房太医历经几代皇帝仍活得好好的,定有家传绝学,摸骨术或许是其中之一。
若是被拆穿,她该怎么狡辩?
陆璟,“房太医,如何?”
苏轻宛的心悬到极点,她能听到自己因紧张而狂乱跳动的心,连呼吸都要停了。
“是陆少夫人无疑,”
苏轻宛的心落了回去,新鲜的空气涌进胸膛,一丝一缕地拂过她焦虑如火烧的神经。
陆璟目光一沉,倏然握紧茶杯,手背上青筋凸起,极力控制着脾气,“你可摸准了?”
房太医说,“的确是两年前的少夫人,只是……”
“只是什么?”陆璟急声问,房太医刚刚明明有疑,难道有什么错漏之处,或是他也不确定。
“少夫人头骨受过撞击,颅内应该有少许积血,是否有头疼之症?”房太医问。
苏轻宛习武时从高处跌落过,从那以后就落下后遗症,时常头疼,已是陈年顽疾,寻医问药多年,不曾改善。绿竹精通药理,也是因她的头疼之症。
“是,一年前落崖时,头部撞击失去记忆,从那以后频繁头疼,我本以为恢复记忆后能改善,没想到病症并无缓解。”苏轻宛随意扯了理由,为什么房太医会说她和姐姐是同一个人,难道她和姐姐双生花,骨相也一样?
又或许,房太医医术不精?
可医术不精,又怎么一摸就知道她颅内有积血。
“颅内有积血,仅靠药物难以疏通,要配上扎针,方能缓解。”房太医说,“颅内积血是重症,久而不治恐有性命之忧,少夫人不能掉以轻心。”
苏轻宛倒不在意头疼之症,是疑难杂症又是陈年旧疾,她不在意性命,又怎么会在意病痛,目光一直落在陆璟身上。
偏偏,陆璟也在看着她。
“三郎,房太医已断定我是谢昭兰,你可满意?能还嫂嫂清白了吗?”苏轻宛似是故意的,还故意把嫂嫂二字说得重一些。
“她的头疼之症,你能治吗?”陆璟目光从苏轻宛脸上移开,冷声问房太医。
苏轻宛诧异,他第一关心的,难道不是她的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