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前的脑子嗡嗡的,
从高高的喜悦跌入谷底,这一切来得太快了。他还来不及反应。
一直到社长会开完了,他还处于这种状态中。像是梦游一样,
在黑色大理石的楼层里走着。身边不时有社长会的其他成员路过,那些老家伙们交头接耳着,或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有人看也不看他。
他走在他们中间,就像一只游魂。
耳朵里似乎一直在耳鸣。像是在战场上被炮弹打中了一样。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让下面人立刻开始全面排查。下面的人全都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表示啥也不知道,这些表现究竟是真的,还是他们在自己面前演戏。他已经没空管了。
所有的研发与投产管线都停下来,真正仔细排查一番后,问题一个个也都浮现出来了。
各个实验室的报告都说,可能这里那里有问题。
如果要全部停下来,一点点排查的话,至少需要几个月。
同时也有人隐晦的提出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来路不明的资料,可能都是有问题的。这些资料可能是假的。
财前整个人像泡在冰水里一样。彻骨的冰凉。
这意味着他投下去的海量资金,有可能完全打水漂了。这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那些下属们,每个人都低着头,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在那一刻财前突然大爆发了。
“你们这些废物!”
“你们之前从来没有一个发现问题!”
他暴跳如雷,抓起一个下属就开始拳打脚踢。那个人双手抱头,一动也不敢动。
在岛国,职场的霸凌是很常见的。虽然大部分上司不会对下属动手。但面临这么大的问题,财前就算把下属打到住院,也是没人敢吭一声的。
全场都胆战心惊。
所有人都知道,财前在做决定的时候,一向独断专行。
而且财阀的职场盛行一种风气——那就是上级的威严决不容置疑。
在着名的日剧《白色巨塔》中,就有这样的情节。——天赋极高的外科医生,当发现自己的老师,一位主任医师误诊了病人的时候,这位年轻医生的做法是任由病人死去。
就算让病人死,也不能直接指出来。因为不能当着老师的面,告诉他“您错了,但我看出来了。”这样做是对老师尊严极大的冒犯。你翅膀还没硬,就敢指出我的错了,那你以后翅膀硬了还了得?
所以这样的职场文化,很容易把上司的错误扩大到最后要死人的地步。
财前在自己办公室里的表现,与之前在社长会上是截然不同。他大发脾气,把离他最近的几个下属全都揍了一顿,连一个女下属也没放过。
全场没一个人敢个屁。
“滚!都给我滚!”
财产把所有人赶出去了。
他坐下来,手直发抖。
可能是因为揍人揍的,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内心十分恐慌。
这个篓子捅大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财前拿出手机,颤抖着给老爹拨了个电话。
结果会长没有接。
他颓然把手机放在桌上。他不需要老爹接电话,光这个不接,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财前不是老爹最喜欢的那个。而且财阀最顶端的人,在这种事情上不会偏袒自己的儿子的。
不要以为财阀顶层都是爱家护子的传统男人。事实相反,很多世界的巨富都是薄情寡义的。
真正有钱的人具有什么样的特质?
——他们最爱的都只有钱。
他们不一定爱老婆,儿子,情妇,但他们一定爱钱。如果在上百亿的财产与亲儿子之间做选择,会长将毫不犹豫的选择钱。
这也是很多巨富之人的特点。有钱人之所以有钱,是因为他们把钱放在一切之上。而不是反过来。
“不不,我不能这样,不能坐以待毙。”
财前喃喃的说道。
他耳朵里那个嗡嗡的耳鸣,在他坚定了想法之后,似乎减轻了一些。
他开始慢慢的厘清状况,
社会长上有一些老人,尤其是那个做钢铁产业的汤下公栄。他们在社长会上的态度非常强硬。就算会长不在,他们也要当场宣判自己死刑。
他们要乘会长不在的时候,就把自己搞下去。其他的人都是在配合汤下公栄,给自己落井下石。
而汤下公栄这样干,绝对不是因为愤慨。而是因为他找到了机会,汤下公栄在给自己的人铺路。
医疗生物这一块的业务,有些人觊觎很久了。
他们想把自己搞下去,
这不是一场基于业务的审判,这是一场夺权的斗争。
财前的耳鸣这下似乎变得更轻了。
他开始镇定下来。现在自己要做的是什么?拯救业务?立刻飞去研发一线?这些都太慢了,太不及。
那些老头们正在密谋。可能就在短短几天内,自己就将失去一切。
“我拥有的一切,都是非常努力才得来的!”
他脑海中又响起了这句话。
谁也不能夺走。
财前的脑海里映出了汤下公栄的那张大饼脸,那张好色而年迈的脸。
……
一小时后,三瑾财前以“谢罪”的姿态,来到了汤下公栄的办公室。
汤下公栄也没有摆谱,没让他等。直接就接见了。
汤下公栄当然知道财前是来求情的,但他怎么可能因为轻飘飘几句话,就那么轻易的放过他?汤下公栄正想欣赏一下可怜的财前的窘迫,就直接让他进来了。
财前一进门就90度以上的深鞠躬。
“请前辈给我一个沟通和解释的机会!”
汤下公栄欣赏着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弯腰到膝盖以下的姿态。他很享受这一刻。不过在这个房间里向他鞠躬请罪的人太多了,财前就算是会长的公子,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岛国老头子的特征就是痛打落水狗,绝不会因为你可怜就下手轻点。
“早点有这样的姿态就好了嘛。” 汤下公栄慢悠悠的说道,“但是,财前你目前的这样的态度,也还是解决不了事情啊。”
财前继续鞠着躬,没有起身,说道,
“请前辈给我一个晚餐时当面解释的机会!我想带拙荆今晚一同前来见你。”
“哦??”汤下公栄扬了扬眉。
他对财前提出的请罪方式感到很新鲜,慢悠悠的说道,“你的妻子……是惠子吧,是个很美的女人啊。”
财前低头道,“是的!我想在请罪的时候,容惠子为您斟酒。”
汤下公栄……
他大饼般的脸上露出了很神奇的表情。
会长的儿媳妇吗……
**
财前在见完汤下公栄后,火速的回到了自己家。
妻子看到他这么早回来了,十分惊讶。接着财前就把她拉进屋里,低声说了什么。
“什么!”
房间里响起了惠子震惊的声音。
“你必须要帮我!”财前说道,声音很强势。
“你大概是疯了!这怎么可能!”惠子转身就想往外走,被财前拉住。
两人又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
惠子啪的一个耳光扇在财前的脸上。“你怎么能说得出这种事情的!”
“你不能走!”
惠子一边往外走,财前一边从后面把她拉住。
两人愤怒的拉扯着。
财前的音调已经放软了,“惠子,这很重要,请我为我牺牲一次……”
“我想不到你会提出这种要求!”
财前看强势的作派不能说服惠子,已经开始软言细语的劝了。但惠子还是不能接受。
财前把惠子强行拉到梳妆镜前。
“干什么!弄痛我了。”
“你必须开始梳妆了。”
“我说什么也不会去的!”
房间里两个人对峙,谁也说服不了谁。财前定定的看着妻子。
为什么他不去找别人呢?比如那个开店的情妇?因为别人不行。那种人对汤下公栄来说不珍贵。汤下公栄又不是缺花酒喝的人。只有财前本人的妻子,才有感觉。
关键是会长的儿媳妇……财前对什么能够打开汤下公栄的胃口,很了解。
但问题是他的妻子接受不了这种事情。
他瞄一眼时间,打妆一下至少得三个小时。要是她现在还不开始梳妆的话……就来不及了。但妻子无论如何不肯答应。
……
扑通!
房间里响起了膝盖落地的声音。
惠子惊呆了。
财前给她下跪了。财前把头顶在地板上,“求你了,惠子!不然我就真的完了。你一定要帮我这一次。请务必答应我!”
惠子整个人被震惊的,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对于她这样的女人,此时的震撼,可能是外国人都无法想象得到的。
因为丈夫在家里就是天,而天在这一刻……竟然跪在了自己的脚下,乞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