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少里到雅安。”温鸢在马车中轻声问道。
“殿下,约莫还有个十几里,很快就到了。”
卫子歇稳稳地驾着车,手中的缰绳在他有力的掌控下适度地绷着。他心里明白,曾经的温鸢只是温北君的侄女,可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大魏的未央公主,而自己不过是一介白身。虽说凭借着是温北君的学生,谋得一官半职是迟早之事,可在这既定的身份地位框架之下,不出意外的话,此生都难以企及温鸢这般皇亲贵胄的高度。身份的落差如同一条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让他的言语和举止都不自觉地多了几分谨慎。
温鸢似是察觉到了这股子拘谨,她轻轻掀开帘子,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她柔声道,“歇哥,不必这么拘谨的,到了雅安地界,你就当我还是以前那个温鸢…”
卫子歇心下一惊,赶忙收紧缰绳,那马匹嘶鸣了一声,缓缓停下脚步。他转过头,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可那笑容里仍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殿下慎言。”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有什么话,还是回了侯府再说吧。”
“侯府?”温鸢先是一愣,脑海中快速地思索着,很快便想起来了,元孝文称帝之后,施恩封赏,封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温北君,叔父得封侯爵,一座侯府便是他们在这雅安城中身份与地位的新象征。“你说得对,还是回了侯府再说吧。”
马车缓缓驶入雅安城,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城中百姓听闻公主驾临,纷纷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站在街道两旁,目光紧紧地跟随着马车,好奇与敬畏交织在他们的眼神之中。温鸢透过帘子的缝隙看着外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道,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曾经在这里,她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有着叔叔撑腰,她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不用被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掣肘。可如今,身份的陡然转变,让她仿佛置身于一层朦胧的纱幕之后,与这座城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隔阂,曾经触手可及的亲近感变得遥不可及。
“未央公主到!”
离着冠军侯府还有一段距离,卫子歇便吊起嗓子高声呼喊了一句,那声音划破长空,引得周围的百姓愈发激动,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公主的仪容与风范。
侯府的大门前,温北君和碧水早已伫立等候。温北君身姿挺拔,神色庄重,碧水则静静地站在一旁,只是他们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就像无数次等着少女从学堂回府时一样,充满了期待与关切,可是又因着如今温鸢身份的变化而截然不同。
温鸢缓缓从马车而下,她的裙摆轻轻摇曳,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优雅又不失风度。
“臣温北君,参见殿下!”说罢,温北君深深地弯下腰,那动作标准而又恭敬,没有丝毫的懈怠与含糊。
温鸢见状,眼眶不禁泛红,她急忙上前搀扶,“叔叔,您这是做什么?莫要行此大礼。”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不忍与难过。
“殿下身份尊贵,君臣之礼不可废。”温北君的话语简短而坚决,他直起身子,目光坚定地看着温鸢,可那眼底深处仍藏着一丝对往昔的怀念与无奈。
叔侄之间好像有一层厚障壁,曾经的亲密无间仿佛被这新的身份地位无情地撕裂,再不复往日时光。
“碧水姐,叔他怎么这样了。”温鸢转身向碧水求助,眼神中满是困惑与委屈。
可是碧水只是轻轻施了个万福,“殿下还是先随我进府吧。”她的语气轻柔却透着一股疏离。
温鸢身后的仆役丫鬟们见状,想着随着温鸢的步伐入府继续服侍。温北君只是转过头,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谁允许你们进府的。”
为首的一个仆役壮着胆子说道,“侯爷,我们是公主府上的人,还是跟着服侍些好,您也别太为难我们,一切都是为了公主嘛。”
“放你妈的屁。”温北君顿时怒目圆睁,大声喝道,“本侯是公主的叔叔,公主从小到大都在我身边长大,这么多年我和我夫人又当爹又当娘的,轮得到你们服侍?怎么,以为自己在公主府上从事就可以和本侯叫嚣?”他的声音在侯府门前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人不敢,侯爷莫要生气。”仆役被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拱拱手,“只是可能侯爷会错意了,小人真的只是想要服侍服侍公主,毕竟公主贵体,还是莫要…”
温北君听闻,猛地拔出腰间的琵琶泪,刹那间,森森寒光闪现,那剑刃仿佛还残留着之前燕人鲜血的气息,尚未干涸。
“你再多说一句,本侯立刻砍了你的脑袋,看看大王会不会因为你来革了我的官,要了我的命!”
这一下,众人皆被震慑住了,没人再敢说话。
温北君转身入了府,只剩下林庸站在门口,他看着那些仆役丫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都愣着干嘛,赶紧滚啊,找个驿站或者客栈住下,侯爷给你们出了钱。”
说着,林庸随手甩下一张银票,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侯府的大门。
温鸢有些试探的望了望温北君,她感觉自己的叔叔有些陌生了。
“小鸢,可算回来了。”温北君笑着看向温鸢,“而今府上没有什么外人了,你也不必再遵那些礼节了。”
温鸢看看温北君又看看碧水,碧水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小鸢,回来就好。”
不再是屋外冷冰冰的殿下二字,而是温鸢从小听到大的小鸢二字。
温鸢的眼角迅速泛红,水雾晕在她的眼前,在大梁一直紧绷的少女,拼命想让自己伪装的成熟些,可在见到温北君和碧水的时候终于绷不住了。
她扑进碧水的怀中,哭的很大声。
“我真的不想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