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时间,基本无人能够出入内城。
当然,皇城司除外。
出示了皇城司的司主金令之后,负责守城的士兵很快将几人放了进去。
皇城司内,姬影听完了姜锐的汇报,脸上神情依旧,并没有十分惊讶或者棘手的感觉。
“马六交给刑狱司的人审讯,你们缉事司等到犯人口供出来之后,明日带便上杜府拿人吧。”
“司主大人,属下有个请求。”
姜锐拱了拱手,“我答应了周景行,明日去杜府,要带上他一起,还请司主大人准许。”
姬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竟然会为了他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家伙,开口跟我求情?”
姜锐的性子,姬影是知道的。
哪怕是在这皇城司,哪怕是他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没有什么人能说的上几句话的。
他永远都是一副面瘫脸,好像没什么事情是他值得在意的一样。
不过姬影却是很清楚,姜锐心思十分玲珑,如果不是待在皇城司,他或许也不会变成这副面瘫的模样。
姜锐躬着身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内疚。
“如果我能早些发现埋伏在他家的那个暗子,今晚的对话就不会落入其他人耳中,那些小孩,就不会死...”
“这是我欠他的。”
姬影微微颔首,“既然你答应了他,那就带他去吧。”
“下去休息吧,今晚你跟他就留在这皇城司内休息吧,明日一早行动。”
“是。”
姜锐拱手行了一礼,默默退下。
在姜锐走后不久,影三的身影便出现在屋内。
“没有杀死枯木那个老狗,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姬影淡淡开口,没有责怪,没有怒斥。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长辈,在问自己晚辈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
“是。”
“就差一点...”
影三攥着拳头,语气中满是不甘。
姬影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会有机会的。”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跟在我身边了。”
影三猛地抬头替自己辩解道:“司主大人!我没有放弃任务,我...”
姬影摆手笑道:“正是因为你没有放弃任务,所以我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这半年来,你无时无刻不想找枯木那老狗报仇。”
“如果不是我让影二拦着你,恐怕你早就已经自己动身了不是吗?”
“司主大人...我...”
影三羞愧的低下头。
自从得知自己妹妹的消息之后,这半年来,他好几次都想离开皇城司,去找枯木老鬼报仇。
不过每一次都被影二拦了下来。
他还以为司主大人不知道,没想到司主大人不仅什么都知道,而且还没有责罚他。
皇城影卫必须绝对忠诚,任何一个试图私自脱离影卫队伍的人,都会遭到整个影卫队伍的清除。
就冲他几次试图脱离影卫,前去复仇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的脑袋在地上滚几个来回。
“面对仇人,你已不像以前那般冲动。”
“虽然有任务的因素在里面,但当时的情况下如果你想追,没人能够拦得上你。”
“这次你没有冒然追击,已经证明自己能够控制好自己的冲动。”
“我之前让影二阻止你,不是想阻止你报仇。”
“当时的你性子太过冲动,冒然杀过去,如果中了对方的埋伏,那只当场饮恨。”
姬影语重心长,像是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后辈,他没有自称老夫,而是全程都用我来称呼自己。
“要学会忍耐,学会克制,学会谋定而后动。”
“以后,你就跟在周景行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我有预感,他会给这座表面风光,背地却肮脏不堪的长安城,带来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他也会帮你实现你一直期望的事情,手刃枯木老狗。”
“他?”
影三有些不解道:“枯木老狗实力不如我,我自己就...”
姬影摇了摇头,“那你能找到他吗?”
影三顿时哑了下来。
是啊,枯木老鬼如果想藏,他根本找不到!
“守在周景行身边,总有一天,枯木老鬼会自己找过来的。”
影三身躯一颤,猛地跪地磕头,眼中雾气朦胧。
“谢司主大人成全!”
姬影将他扶起,“去休息吧,明日,你便跟着他们去一趟杜家。”
影三拱手行礼,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房间之内。
......
翌日清晨。
姜锐整理好队伍,便带着朝杜府而去。
皇城司的官服很具有标志性,百姓们纷纷靠边躲避,不敢靠近。
“这么一大早,皇城司怎么就出动了?”
“谁知道呢,不过皇城司都出动了,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听说昨晚外城郊外发生了战斗,动静不小呢!”
“刚才住在外城郊外的老刘头跟我说,外城郊外的一间破庙里死了十几个小乞丐!他今早进城的时候路过看了一眼,差点把他吓死!”
“天哪!一下死了十几个?!谁干的!如此丧尽天良!”
“那位就是最近声名鹊起诗才周公子吧,据说他之所以被牵扯到刘府血案,是因为有人下套污蔑!”
......
一路上,百姓们议论纷纷。
姜锐跟在周景行身旁,眉宇间满是疑惑。
这些消息,正是周景行让他找人散播出去的。
不仅如此,周景行还让他们此次不必秘密行动,就当着万千百姓的面,直扑杜府。
“周景行,这样做,杜府就会乖乖交出那名家丁吗?”
姜锐将信将疑问道。
身为皇城司缉事,他跟不少官员跟豪绅打过交道。
他们几乎各个都属泥鳅的,滑溜的不行。
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做好提前应对。
皇城司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如今周景行又主动将案件消息传播开来,恐怕杜家早已收到消息。
“会。”
周景行看了眼身后跟着的百姓,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消息已经散了出去,等会我们直接杀到杜府门口,所有人都会知道,案件跟杜府有关。”
“无论是刘府血案,还是外城郊外的孩童案,已经让百姓们人心惶惶。”
“杜家只要敢不交人,那就是包庇凶手,阻挠办案。”
“这样一来,他们杜家在长安城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各种商铺都会受到影响。”
周景行指了指天空,“此事一旦闹大,上达天听,你觉得咱们的陛下会怎么看杜家?”
姜锐有些惊愕的盯着周景行。
他没想到这两个看似不着调的决定,竟是一个无法破解的阳谋。
杜家乖乖交人,那查出来跟杜家有关,杜家要遭殃。
杜家不交人,甚至将人灭口或者藏起来,那么杜家的商业会受到致命打击,事情闹大的话,还会引起上面那位的猜忌和不满。
无论选择哪种,杜家都要遭殃!
此番光明正大的行动,就是把所有东西都摆在明面上,让杜家没有搞小动作的可能!
姜锐对周景行彻底服气了。
忽然,他想到昨晚周景行审问马六时的情况,于是再次问道:
“昨晚你审问那马六的时候,你怎么知道他跟那名胥吏在花船上待了多久?”
周景行摊了摊手,“我不知道啊。”
“那完全是我瞎说的,不过我可以肯定,那胥吏在花船上绝对绝对没有三个时辰!”
“为何?”
姜锐问道。
周景行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没跟女人上过床?”
此话一出,姜锐顿时瞪着眼睛看向周景行。
身旁的队员们捂着嘴,艰难忍笑。
“这跟案件有什么关系?”
姜锐强装镇定,心里却是默默将周景行骂了一遍。
这家伙的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早知道昨晚给他下点毒药把他毒哑了!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去花船是什么目的,应该不用我告诉你。”
“三个时辰,减去他们谈事情,喝酒作乐的时间,也还有两个时辰。”
“你不妨去问问大夫,有没有让一副能让男人坚挺两个时辰的药。”
两个时辰,按照现代时间换算就是四个小时。
这个时长,哪怕减去前戏,健老师都要甘拜下风啊。
更别提还有一段时间的cd。
姜锐的面瘫脸上满是愕然。
他万万没想到,周景行竟然是从这时长上看出破绽的。
“还有。”
周景行继续道:“昨晚马六的口供交代过,他给了那胥吏五千两银票,却没在那个胥吏的尸体上发现。”
“这说明那胥吏已经将那五千两银票藏了起来,极大可能是交给了他的家人。”
“就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下了花船。”
“这也是为什么,断刀盟要去找他家人灭口的原因。”
姜锐等一众皇城司人员皆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为何对房事如此熟悉?”
“据我所知,你貌似从未与女子共度良宵。”
姜锐忽然发问。
周景行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