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邦岩当了差不多三届的区府副主任,平时也是多有人拍着哄着的,关键时刻一个上前帮忙的也没有,只由他孤身一人应对着一大帮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大姑娘。
此时路副主任只觉得头大了一圈,脑海里全是嗡嗡声,一股无名火积压在胸腹部,却窜不上来。
“红八的人来了。”不知外面谁喊了一声。
路副主任一下觉得那火冲上了头部,通畅了。
他大喝一声,“把这些捣乱的落后分子,栽赃的坏分子抓起来,一个也不要让跑喽。”
其时红八的人正好在分开人群冲进办公室,带头的就是路长军。
只见他清白着脸色,阴狠的眼神盯着抛开路邦岩跨步到他前面的魏虎子。
只见他一挥手,从牙缝里憋出一个字“抓!”
魏虎子抻手一捞,周围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路长军的领子就入了他的手。
魏虎子一米八的身材,拎着一米六的路长军的领子,让路长军的脚都离了地面。
“哗啦。”路长军身后红八的人都把枪口对准魏虎子。
魏虎子浑不在意,居高临下看着路长军的眼睛说:“你,就一小流氓,凭着你爸只会整人破坏的本事,当了这么个狗屁司令,领着一帮不着四六的街面混子,整天打倒这个,斗争那个,推动欺人,投机倒把,搞破鞋什么没干过,现在在我面前倒人五人六了,说说,你爸卖掉的工作有没有是通过你的?啊,说啊。”
说完,一个巴掌扇过去,高喊一声:“揍倒投机倒把分子。”
边上几个年轻人跟着喊了起来。
接着他又把路长军举起喊道:“揍倒腐败份子。”
这回跟随的声音大了点,内圈有人还举起了拳头。
“揍倒流氓坏份子。”
这时连办公室外的人也有跟着喊的,情绪眼看着就起来了。
路邦岩一下就有点慌了,他就是靠搞这一套起家的,知道一旦群众情绪被调动起来会产生多大的力量,加上流言的力量,说不得就要真载跟斗。
此时他也想喊口号,把魏虎子定义为破坏分子什么的,可他的声音根本没法盖过魏虎子他们年轻人。
路长军带来的红八战士虽然手里拿着的枪还虚指着魏虎子方向,但枪口已经放下,这么多大小伙,在满是人的办公室、走廊和院内楼前显得这么无助。
“把坏份子路家父子押出去,送警署。”
魏虎子这一声不按队列的话语让所有人一怔,澎湃的热血突然被阻断,很需要宣泄口,周围的年青人一拥而上,把路氏父子手反剪起来,红八的战士中有人还想上去护着,却被边上的同伴拉住。
这样一群普通人把一个区高管控制住在后来看似荒唐的事,在那个年代不算鲜见。
路氏父子就这么戏剧性地被一群群众控制起来,押解往区府外走去,整个过程中区府主任都没有露面,不知去那儿开会去了。
当众人把路副主任他们,包括被裹挟的红八战士们,押往大院门口快要出去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班十多个战士背对着大门脸冲里,子弹上膛,简易街垒也已搭好,机枪都架了起来。
魏虎子知道这些是让人尊敬的真正军人战士,是被安排在区委负责安保的,对于主任副主任是不是干了什么违规违法的事一概不清楚也不关心,只服从命令。
魏虎子不想和这些人为敌,他们摆出这个架势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
于是他踏上一步想去说理,没成想街上传来嘈杂的机动车行进声,声音越来越大,门口的护卫班班长已经下令,五个人面对院内,五个人后转向大街。
院内的人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大街上发生了什么。
很快所有人都能看到,一辆军用吉普停在院门口,整个街道一阵刹车声,然后一寂,接着是口令声,跑步声。
一个应该是军官的人物汇同后面车辆下来几个穿白衣服的警察来到门口,先是与护卫班的班长互相行礼,然后递上一份文件。
护卫班班长看过文件后,再次行礼,转身对自己的士兵大吼:“放行,两边列队。”把大门让了出来。
那街上的军官警官虽没特意列队,但踩着相同韵律的步调一起进来,挡路的群众和工作人员自动向两边散开。
来到魏虎子他们跟前,与区府一些工作人员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军官宣布,有确切证据证明路邦岩、路长军父子为混入内部的坏份子,红八内部也有不少坏人,接上级命令对这些人进行扣押调查。
魏虎子看了眼随同而来没有穿军警服饰,跟在后面的冯渊,相互点了点头,没说任何话就把人交了出去。
下午下班前,魏虎子去了趟二机部,无论是董光亮还是冯渊,人都不在。
回家后他约上严退之米砚儿去找计伏春,计伏春也不在,只有计涛在家,小朋友一个人也不害怕,在给自己弄吃的,问他怎么不等他爸回来一起吃,没想到小孩考虑特周详,他已经听说路氏父子被逮走,红八的很多人也进去了。
“我爸肯定没事,会被叫去问话作证,今晚应该回不来了。那个女人,算了,还是叫妈吧,这身份是丢不掉的,再恶心也得认,她说不定就出不来了,很可能直接关进去,因为她都跟了路长军四年了,不可能一点坏事都没做吧,她又不聪明,应该是什么都交待了的,说不定一些不是她做的事都扣她头上,以后等她出来我都能挣钱了,我养着她呗。”
这无喜无悲的样子,可把三人感叹得不行,这小孩不得了。
这时一个老年妇女嘴里喊着涛子,慌里慌张地从前院进来。
“这是我妈的妈。”计涛嘴里嘟嚷着,声音刚够魏虎子三人听到。
“涛子,好孩子,你爸呢,回来了吗?你妈出事了,快让你爸出去打听打听。”
魏虎子三人很默契不动声色地看着,计涛坐在小板凳上,眼皮都没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