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米镇之前,米蓝经历了世间最黑暗、最耻辱的人生,看尽了人之丑陋和卑劣,到了米镇后,原本想象的是大仇得报,便躲在这个难得的偏僻一隅,平静渡日,过好余生,但却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能力正在得到无限的挖掘和展露。
先是做香包,守客栈,又上青云台,做火器护具,教异人煮饭,跟猫鬼挖地道,看南凌结界,长了见识,也发现了自己的潜能。
现在,她又进入了新角色——炼丹师。
此刻,她拿着南凌给他的两丸渡魂丹,哭笑不得:两丸药丹一个瘪着肚子,个头又瘦又小,一个像水滴状,上小下粗,两丸药如果药量一致的话,那粉剂和水加入比例肯定有区别,而且,使用的手搓,这南凌的粗手大脚,怎么可能搓出大小一致,浑圆光滑的药丸呢?
米蓝默默地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药粉都制作完成后,成型过程一定要重新调整一下,既要保证药丸质量和外观,还要让自己少费点事,起码不能一个一个地搓吧。
米蓝把那风力磨粉机器打开,将已经干燥后的药草一味一味地放入碾槽里,等压碎后取出过筛,分别盛放在桌案上的大瓷瓶里,渡魂丹一共需要16种药草,桌上相应摆着16个大瓷瓶,米蓝在慢慢准备这些药粉的过程中,手动,但脑子也没有停下来。
原来夜九曾经提到过一种简单的方法,是大型药店用来手工制丸药的,先用竹匾筛药粉,再水和筅帚在竹匾上反复冲刷,让粉形成细小的颗粒模子,再不断加水加粉,模子变大,直到达到想要的丸药的大小,接着进行干燥。
这个方法老洪头跟自己讲过的,他也是一直在用此方法制作,只是到了南凌那里,他没有地方,也没有那个手艺,只好用手搓。
如果自己仍然用这个方法,意味着还得在这个地方增加一套工具,筛子、竹匾、筅帚都很方便能找到,但自己需要在洞里做出一个流动的水源,这很麻烦,而且这洞里又是风,又是水的,很难做好最后一步——干燥!
这也正是老洪头的制丹进度慢的原因。
他有那么隐蔽、宽敞的鬾园尚且如此,自己在这沼泽之下,潮湿之地,想要提高制丹数量和速度就更难了。
我得想个办法。米蓝不想再照老洪头的办法去做,她觉得自己可以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她愿意多花一些时间来做这件事。
丸药要发到每个被选的鬼手上,每个鬼都会吃一丸药,无论大小,药的份量是一样的,它们吃的其中的药粉,不是附带的水和粉。
想到这里,米蓝又看了看桌案上的那些大瓷瓶,心里再次肯定地说:对,它们需要的是这些药粉,而我却要花很多的时间,费很多的劲,去把这些粉做成一颗一颗的丸药。
如果——
她开始想象:那16个瓷瓶中的药粉都飞出来了,在空中绕出16道美妙的弧线,然后交织在一起,融合在一起,最后均匀、完美地混合成一种药粉。
接着,一个又一个鬼排着队,张大嘴巴,来到她的跟前,她举着一个勺子,对着每个鬼的嘴巴,往里放一勺子混合好的药粉,这样,既省去了她制作药丸的流程,还能非常好地监督这些鬼们有没有认真地吃完渡魂丹。
当然,如果这样的话,就不能叫渡魂丹了,得叫渡魂粉。
对了,还得准备一些水,如果吃干药粉困难,就每个人再给一瓢水......
正在想着,突然响起炸雷一样的声音:都快炸了!你在干啥呢?
这南凌的声音,但却格外地急迫,而且,话音未落,他已经冲到了那碾槽那边,伸手将风口的绳子使劲拉下,啪,风停了。
米蓝再看,原来自己想的投入,忘记了那边还在磨粉,粉磨好了没停没换,一直的碾磨,让那些粉全部发烫,甚至微微开始散发出烟气来。
糟了,她心底暗叫一声,也快步走了过去,看见那碾槽的铁质表面已经磨得发红了。
幸好南凌来了,不然今天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一场虚惊之后,米蓝回过神来,才回答刚才南凌问的问题:你在干啥呢?
她试探着说:我刚才在想,这个制药过程繁琐,费劲,我要熟练掌握需要一些时间,现在 对这个制作数量要求这么多,时间又这么短,我觉得自己有困难。
南凌说:你不要绕弯子,所以呢——
米蓝一下乐了,要的就是这个干脆的态度,她大口一张,说:所以,我想不制作药丸了,直接制成粉末,让鬼服用药粉,怎么样?
南凌听完这句话,张开嘴半天没有合拢,但也没说出半个字,这个方法听上去不错,但此前为什么大家都在要药丸?为什么没有人想到用药粉?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或者我们还没有想到的问题?
想来想去,南凌得出一个答案:没有。
谁也没有一定要求制药丸,只不过因为名字叫渡魂丹,而且,药丸方便保存,拿取。所以,大家理所应当地认为,应该是一丸一丸的药丹。
这样一想,他觉得米蓝的主意不是不可能考虑的。
但是,南凌说:我得和老洪头他们商量一下。
他们?米蓝敏锐地问:还有谁?
南凌说:靐婆。
然后他又解释道:毕竟这药是他们订的,我们还是要尊重一下他们的想法。不过我们一旦确定了这样做,我一定会好好说服她的。
米蓝说:那你就快去鬾园商量吧,走地道,快,快。我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南凌被米蓝推着,向另一扇门走去,脸上是无可奈何却又愉快的笑容。
现在屋里又只剩下米蓝一个人了,她有点兴奋,如果真的南凌和老洪头同意了自己的想法,炼丹药的工作可能就减轻了一半的工作量,太好了,她的心里甚至有一些小得意。
闲下来的时候,许多感觉就涌上来了,比如现在,首先是肚子饿了。她想南凌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不如先上去找点吃的。
厨房里什么也没有,上次青云台夜战之后,夜九一直在帮蓝儿疗伤和调理,好久没来客栈了,速食面已经吃光了,翻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小铁锅里发现了两根玉米,看了看,还是煮过的,虽然冷冰冰的,但权当填肚子了。
她拿着一根玉米,站在院子那棵大树下,连啃着玉米,边抬头看着树顶,那天,南凌带着她从这棵树的里面,一路向上,到达了树冠之上,看到了镇外镇,天外天,世外世,那一刻,她明白了,人是多么的渺小。
正遐想之际,客栈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这大晚上的,会是谁呢?
米蓝想着,快步朝门口走去。
谁?南凌不在,米蓝警惕地先问了一句。
过路的。一个陌生的声音。
能进到米镇的,能敲到云嵿客栈大门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以米蓝的经验,要不是苦命无助之人,要不,就是心怀鬼胎之人。
米蓝不想开这个门,她觉得自己现在一个人,无法处理好此人的接待,但开客栈,却不纳客,说不过去啊,于是,她又问:干什么?
住店啊,这大晚上的,没地方可去了。那声音沙哑,低沉,但也很清晰,坚决。
米蓝只好打开了门,外面是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布巾裹头包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夜色里黑亮如炬。
他不等门全部打开,便侧着身子,一脚跨进了高高的门槛,嘴里说了一声:谢谢!
此时再看他,手上还拎着一个包袱,身上的衣衫有些湿了,仿佛外面下了雨。
米蓝向街上望了望,没有下雨,月光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