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此刻,穆墨轩心里明白,一切主要看萧暮雪如何抉择,无论她做出怎样的决定,他都铁了心全力相助。
萧暮雪略作思忖,目光投向穆墨轩,缓缓说道:“你的势力不宜过早暴露,不如让山庄的人宣称,这儿是阳安城的产业。待会儿,我独自去会会萧银玉,你就不必跟着了。”
她之所以如此打算,让穆墨轩的人假称山庄归属阳安城,一来能够巧妙地隐藏穆墨轩自身的势力,避免过早卷入纷争;二来,阳安城威名远扬,这样的说法足以对萧银玉形成震慑。毕竟在这局势复杂的世道里,谁都不愿轻易得罪阳安城。
穆墨轩听闻萧暮雪的这番话,微微皱眉,语气坚决地开口道:“让他们自称是阳安城的人,此事我可以答应。但要让你孤身一人去见萧银玉,恕我实在难以做到。”
萧暮雪无奈地瞥了穆墨轩一眼,说道:“你这模样,但凡见过的人,怕是都难以忘怀吧?萧银玉应该也见过你,你就确定他认不出你?”
穆墨轩听后,二话不说,直接转过头去,不再看萧暮雪。
萧暮雪心中不禁犯起嘀咕,这人难不成是生气了?就说这么一句,至于吗?
她正暗自揣测着,穆墨轩却又迅速转了回来。
这一看,萧暮雪不禁微微一怔,此时的穆墨轩脸上已然多了一块面具。
萧暮雪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调侃道:“穆世子这是何时学会了这变脸的本事?”
穆墨轩的话语里仿佛藏着一丝笑意,悠悠说道:“就在刚刚学会的。萧姑娘,你且瞧瞧,还能认出在下吗?”
“这还用问吗?”萧暮雪没好气地白了穆墨轩一眼,就他这独特的气质,哪怕戴着面具,瞧一眼不还是能知道是他嘛。只不过……
“虽说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但萧银玉平日里与你接触不多,想必认不出来。”萧暮雪思索一番后开口说道。
毕竟,即便萧银玉曾见过穆墨轩,想来也只是远远望见过罢了,并未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所以她觉得,穆墨轩戴上面具之后,萧银玉大概率是认不出来的。
穆墨轩微微侧头,目光温柔地看着萧暮雪,轻声说道:“我也是这般考虑的,雪姐,如此我便能跟着你了吧?”
萧暮雪听闻,不禁莞尔一笑,说道:“行吧,那就跟着一起吧。”
——
随后,山庄护卫依照吩咐,将萧银玉一行人迎进了正厅。不多时,萧暮雪与戴着面具的穆墨轩也快步来到正厅,见到了萧银玉。
萧银玉瞧见穆墨轩与萧暮雪一同走进来,整个人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不安。
他着实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山庄,竟会是阳安城的产业。毕竟阳安城势力庞大,其触手几乎遍布天下,山庄归属阳安城,本也在情理之中。
可关键在于,此前舅舅特意叮嘱过他,一旦发现萧暮雪与阳安城的人有所关联,务必小心行事。也就是在那时,他才惊悉,萧暮雪竟与阳安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这世上,一般人都对阳安城敬畏有加,不敢轻易得罪。因为谁都清楚,得罪阳安城的后果,绝非他们所能承受。回想起舅舅的告诫,萧银玉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悔意。
萧银玉满心懊悔,暗自思忖,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对萧暮雪下手,没有将她关进牢房,那萧暮雪便不会与温知许等人有交集。只要她接触不到温知许他们,自己这边也就不至于为了掩盖罪行,冒着同时得罪陛下和阳安城的巨大风险,非要置萧暮雪于死地。
正思绪翻涌间,穆墨轩已然迈步上前,对着萧银玉抱拳行礼,言辞温和道:“在下白敬安,公子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呢?”
萧暮雪此前便想到,自己有个常以面具示人、四处行医济世的师兄,名为白敬安。于是,她干脆让穆墨轩借了师兄的名号。
萧银玉听闻这个名字,心中猛地一惊。虽说他这是初次与眼前这位“白敬安”谋面,但此前确实听闻过“白面圣手三公子”的响亮称号。
江湖上流传,这说的便是阳安城那位声名远扬的三公子白敬安。据说他乃是一代神医白老先生的后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医术堪称当世一绝。
无论多么棘手的疑难杂症,到了他手中,仿佛都能迎刃而解。甚至有人传言,若是连他都无能为力,那这天下便再无他人能够治愈。
因其平日里总是戴着一副白色面具,故而得了“白面圣手”这一赞誉有加的称呼。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白面圣手三公子,久仰大名啊!”萧银玉赶忙抱拳回礼,而后目光有些不自然地瞥了一眼萧暮雪,硬着头皮说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找萧暮雪堂妹……”
萧暮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谁是你堂妹?我跟你素不相识,别乱攀关系!”
萧银玉顿时像被噎住了一般,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穆墨轩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随后看向萧银玉,不紧不慢地说道:“萧公子莫要见怪,舍妹脾气向来如此,对那些虚情假意、矫揉造作之人,实在是没什么耐心。还望萧公子别往心里去!”
萧银玉顿时语塞,心中憋闷得厉害,眼前这人说的话,就像一根根刺,扎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又发作不得。
萧暮雪在一旁暗暗好笑,穆墨轩这招可比直接点名骂萧银玉虚伪做作还狠辣几分,明里暗里都在贬低萧银玉。
萧银玉咬了咬牙,强忍着心中的不悦,再次看向萧暮雪,神情故作诚恳地说道:“萧暮雪妹妹,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误会,不如你跟我回去吧,有些事情,我必须当面跟你解释清楚,也好向你赔礼道歉。”
萧暮雪眼神冰冷如霜,如同一把利刃般扫过萧银玉,毫不客气地开口道:“第一,我跟你之间压根儿不存在任何误会。第二,我对你的解释毫无兴趣。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去墙角数蚂蚁玩儿吧。”
萧银玉被怼得满脸通红,又是一阵无言以对。
穆墨轩适时地继续说道:“萧公子可别见怪,毕竟阳安城上下皆是聪明人,没有什么傻子。所以舍妹对那些行事愚蠢之人,着实没什么耐心,也不愿多看一眼。要不,你先……呃……先请回吧?”穆墨轩险些直接说出“滚”字,及时改了口,但那嘲讽的意味依旧十分明显。
萧暮雪听了这话,实在憋不住,差点笑出声来。慌乱间,她赶紧躲到穆墨轩身后,伸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肩膀一抽一抽地,拼命压抑着笑意。
穆墨轩神色如常,稳稳地站在萧银玉和萧暮雪中间,像一堵坚实的墙,将身后的萧暮雪遮得严严实实。面具之下,他的嘴角微微弯起,带着几分对萧暮雪的无奈与宠溺。
萧银玉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满心憋屈。他压根儿不知道两人在背后的小动作,只觉得这两人说话实在太气人,可又没法发作。
最后,他咬了咬牙,强忍着怒火,开口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是萧暮雪……姑娘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直接到梦溪云城的州牧府找我。”
穆墨轩神色平淡,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那你慢……走,我们就不远送了!”
萧银玉听着这话,脚步顿了顿,心里直犯嘀咕,他差点以为这人下一秒就要说出“慢滚”了。无奈之下,最后萧银玉只能转身,迈步朝外走去。
就在他刚刚踏出正厅门口时,冷不丁听到萧暮雪清脆的声音叫他:“萧银玉!”
萧银玉心中猛地一喜,还以为萧暮雪回心转意,愿意跟他去梦溪云城了。只要能把萧暮雪带回梦溪云城,那她便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凭他们处置。到时候,哪怕她死了,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又有谁会知道呢?还不是全由他们说了算!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迫不及待地立即回过头,目光急切地看向萧暮雪。
然而,传入他耳中的,却是萧暮雪透着丝丝寒意的声音。
“温知许的证据在我手上,回去告诉你舅舅,他们逍遥不了几天了!等我回到京城,他们全家都得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萧银玉听闻此言,顿时大惊失色,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当场。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或是反驳些什么,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他才如梦初醒,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开。
望着萧银玉离去的狼狈身影,穆墨轩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带着几分不赞同的语气,轻声向萧暮雪问道:“为何要对他说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