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哪？”裴灼兮问。
浮丘无命并未回答，只是现身在她视线内，悬浮在空中，姿势像是坐着一把无形的椅子。
“她阳寿未尽却遭人陷害，地府不收她，她便只得去一处自己安心的地。”
想到记忆中的那个人，裴灼兮当即敲定了想法：“她在萧杳身边？”
浮丘无命只是笑笑。
下一刻，绛聿骁端着一碟桃花酥进来，嘴上说道：“兮儿！厨房里食材不全，你先尝尝这个垫垫肚子吧，之后我做好亲自给你送来。”
一抬眼，便见到飘在半空的浮丘无命，心里吓了一跳，面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来：“你怎么来了？”
浮丘无命指了指桌上的盒子。
绛聿骁会意，说道：“既如此，也省的我跑一趟，你拿走吧。”
裴灼兮一听，疑惑着：“这是哥你要的？”
浮丘无命点头：“有些人的命运本不该有所牵连，却被纠缠交错……需要矫正回来。”
裴灼兮没听懂，但也没细问。
她对事不关己的事一向不怎么上心。
人向来都是利己主义，自私是天性，她也乐得两耳不闻窗外事。
在她的认知里，强者只要制定好规则，就不怕手里没人使唤。
而她要做的，只需保证自己能有永久性碾压一切的能力。
她不需要知晓事不关己的话题，待她好奇，自会有人开口告知。
“那还挺严重的……”裴灼兮接过绛聿骁递过来的点心，试探性的尝了一口后便一大口消灭了一块，随后将半块点心连同一碟还给了绛聿骁：“太噎了，我不喜欢。”
绛聿骁闻言，拿起被裴灼兮咬过的半块点心放在嘴里，咀嚼过后，他附和道：“的确噎人，下次给你拿些果干。”
裴灼兮淡淡应了声。
浮丘无命一开始并不看好他俩会有什么好结果。
毕竟追随她的千兆年间，他看过她太多太多悲惨结局，无一例外不得善终。
命运向来无法揣测，所呈现的天机指向坏的一方，他也无法改变什么。
可看着俩人相处，视线里原本头顶紫雾缭绕的两人，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红线连接彼此。
浮丘无命心知，此一世发生未知变故，应是除开前世坎坷光景，脱离前尘磋磨，再无重蹈覆辙之机了。
见此，浮丘无命传音绛聿骁，话带严肃，令绛聿骁不由得认真聆听。
“你记得前世记忆，那我只问你一问，丙寅年，仲秋十五，你在湾月亭中，怀里抱着的，是何人？”
人投胎转世是不能带有记忆的，否则规定的命运无法按部就班进行，便会因果错乱，致天下祸乱。
哪怕是绛聿骁这个例外，也只能在一定的时间内才会觉醒前世记忆。
这是命运对浮丘无命的干涉做出的让步。
可他哪怕拥有无上神力，也无法事事顺心。
于宇宙而言，他不过是一粒看都看不见的尘埃。
而于他而言，从凡夫俗子升为第一修仙者，后得道成为仙神。
毋庸置疑，他在人族中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凡人成神，立世以来独一份。
若再来个百年、千年、万年，甚至不一定会出世这般优异之表率。
可哪怕他本身已然优异得无人可比拟，无人可比较了，说到底最开始也不过是凡人之躯。
命运向来无情，任尔能力之强，亦无法改变分毫。
他不厌其烦的追逐一个身影千兆年，每每都被命运捉弄，只在人凉透时才堪堪找到。
法力通天的他，却因天道束缚而无法让已逝的时间流回，无奈只得查看身影尸体的记忆，来确认她悲惨而又无解的一生走向。
用这个方式，他才能见到每一世她的模样，可那记忆往往都是伴随痛苦的，且结局死状极惨。
他记在眼里心里，自知无能为力，又知无可奈何。
往常，他的另一半灵魂会跟随她一起死去，而后转世投胎。
可当他终于找到她时，故事变了。
另一半灵魂并没有跟随她死去，反而活到了寿终正寝。
怕再亲历惨境，浮丘无命在另一半灵魂快转世投胎时，动了些手脚，这才让绛聿骁得以觉醒前世记忆。
他想知道，让帝非衣陷入自卑困境，还让当事人当众侮辱的那人，究竟是谁？
绛聿骁错愕一瞬，有些诧异浮丘无命此举为何？
但他还是老实交代了，心里默默念着：“是我一个朋友。”
浮丘无命皱了下眉，面上冷峻不带一丝玩笑，继续传音给绛聿骁：“一个谎需要用无数个谎来填，谎言也最是伤人。”
绛聿骁有些不自在的抿了下唇，最终叹了口气：“她是帝非衣的大姐，帝非宁。”
他停顿片刻，思索道：“但我没有抱过她……不过你怎么想问这个？你不是一向神通广大吗？对我来一击‘记忆复生-显现’这么简单的事，你居然还要问我？”
绛聿骁莫名怀疑他的修为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我受制于天道，法力不能用在灵魂上。”
在他俩专注传音对话的时候，裴灼兮左看着绛聿骁，右看着浮丘无命，表情淡淡。
“你俩居然在我面前偷偷说悄悄话？关系这么好了？”
俩人闻言，皆是轻咳一声，异口同声开口：“没有。”
这明晃晃的心口不一，裴灼兮倒是没深究，目光看向了浮丘无命：“算了，回到刚刚的话题，原身目前是在萧杳旁边的，对吧？”
浮丘无命点头回应。
绛聿骁反倒有点懵：“萧杳是谁？”
裴灼兮突然就想逗逗他，面上挂笑的盯着他的眉眼，左手拇指指着自己的心：“他？我的情郎。”
绛聿骁眨了一下眼睛，面容变得有些严肃，而后不自在的别过头，小声哦了一声。
浮丘无命叹了口气，虽然绛聿骁是挺让他讨厌的，但也算是他自己，于是他告诉了绛聿骁真相。
“萧杳是裴灼兮的情郎。”
绛聿骁错愕一瞬，当即反应过来。
浮丘无命不喜欢叫裴灼兮全名，所以很少叫过，他只会叫她小兮，而只有一种情况是例外。
萧杳是裴灼兮的情郎。
没错。
绛聿骁是裴灼兮的丈夫。
没错。
裴灼兮是裴灼兮。
没错。
裴灼兮不是裴灼兮。
没错。
他竟忘了，此裴灼兮非彼裴灼兮。
他竟还差点吃醋，真是尴尬。
他幽怨的望了裴灼兮一眼，心里默默念着她好没良心。
人也逗了，裴灼兮拍了拍绛聿骁的肩膀，算她已经安慰过了，而后对浮丘无命说道：“能去看看她吗？”
裴灼兮做事向来随心所欲，问浮丘无命只是因为想让他算算，万一因为她的什么举动，导致萧杳原身他俩未来出现变故，那她心里还是挺有负罪感的。
浮丘无命飘到屋顶半空，脚尖落在屋檐边缘处，犹如一只孤高傲气的仙鹤。
他抬眸望向远处天空，此时云层移动，遮天蔽日，他随意挥手，云散光现。
转头间，他看向裴灼兮，回以一笑。
“心之所想，终将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