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斌这边刚跟黄郎撂下话,就一转身忙活自个儿手头的活儿去了。他哪能想到啊,这黄郎就跟被啥邪乎玩意儿附了体似的,“嗖”地一下就朝着副站长家撒丫子狂奔。
眨眼的工夫,副站长家里就乱成了一锅粥,鸡飞狗跳的。那黄郎在屋里跟抽风似的上蹿下跳,把那些个桌椅板凳、瓶瓶罐罐撞得东倒西歪。好些个瓷器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那场面,要多狼藉有多狼藉,瞅一眼都觉得揪心。
副站长媳妇在屋里听到动静,火急火燎地就冲出来了,扯着嗓子大声喊:“你这挨千刀的畜生,还反了你了!”一边骂着,顺手抄起个扫帚疙瘩,抡圆了胳膊就朝着黄郎抽过去。
可这黄郎那叫一个贼机灵,左蹦右跳、上蹿下躲的,跟耍杂技似的,副站长媳妇这一顿抽,愣是一下都没挨着它。反倒被这黄郎瞅准了空子,挥舞着爪子一顿挠。副站长媳妇胳膊上、腿上好几处都被挠出了血道子,其他地方就算没出血,也被挠得皮开肉绽。这给副站长媳妇气得,嘴里骂骂咧咧的,啥难听的话都往外蹦,可就是拿这黄郎一点招儿都没有。
最后还是隔壁邻居听到他家吵吵闹闹的,才敲了敲门……
黄郎知道有人过来了,才不舍得出了门……
待马斌下班,左瞧右看都没寻见黄郎的影子。他心里虽有点犯嘀咕,不过倒也没太担忧。在这东北地界,黄鼠狼这东西邪性得很,大部分人还有些迷信,平常人也就咋呼几声,真要下狠手打死它,可没几个有那胆量。
你别不信,就是千禧年以后也还是有人信这东西,有的人家里还供着保家仙……
就算是以后都相信科学,但是有的东西它不是科学能解释得了的。
“希望这小家伙能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省得他来烦自己。”马斌一边嘟囔着,一边匆忙往家赶去。毕竟自己已经两天没回家了,老娘指不定在家担心成啥样,无论如何得先回去给老娘报个平安。
“得赶紧回去,省得老娘操心。”马斌脚下步伐加快。路过黑市时,他眼珠一转,趁着夜色麻溜地钻了进去。这黑市虽说见不得光,东西却挺齐全。
马斌在里面溜达了一阵子,挑出一些糖,又买了两包烟,琢磨着这些零碎玩意儿能给家里人添点乐子。随后,他跟做贼似的,悄摸地从自个儿空间里拽出些棉花、布料,还有两斤狍子肉。他心里门儿清,这些棉花和布,够老娘缝几件崭新的棉袄棉裤,那狍子肉炖上一锅,全家老小都能跟着解解馋,饱饱地吃上一顿。
“娘啊,这几天忙得我是晕头转向,连轴转,都没腾出空回家瞅您一眼。您老可千万别恼我,儿子这心里头啊,一直都念着您呢。”马斌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就好像老娘此刻就站在他跟前儿似的。
半个多小时的工夫,马斌就到了家门口。他抬手轻轻地推了推门,吱呀一声,屋里头老娘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谁啊?”
“娘,是我,马斌。”马斌连忙应和着,抬脚迈进了屋里。
老娘从里屋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脸上写满了焦急和牵挂:“老六啊,你这几天到底跑哪儿去啦?可把娘急得火烧火燎的,觉都睡不踏实。”
马斌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稳稳地搀扶住老娘,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娘,您就别担心了。粮站里新来了一大批粮食,这活儿多得啊,我都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脚不沾地地忙活。这好不容易得个闲空,我就赶忙跑回来看您了。”说着,他把手里的糖和烟递了过去,“娘,给弟弟买了点糖,还有爹平常爱抽的烟。”
一直在旁边玩耍的马武,耳朵尖得很,一听到有糖,立马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瞅着马斌手里的糖,好奇地问道:“哥,这是啥糖啊?是不是水果糖?好不好吃啊?”
老娘接过东西,嘴上埋怨着:“你这孩子,挣几个钱不容易,就知道乱花钱。”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堆棉花和布料上,疑惑地问道:“这是干啥用的?”
“娘,这是给您做新衣服用的。您瞅瞅您身上这件衣服,都穿了多少个年头了,补丁摞补丁的,也该换身新的了。”马斌挠了挠头说道。
老娘听了这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里满是感动:“儿啊,还是你这心里头有娘,知道心疼娘。”
这时,马斌才想起那二斤狍子肉,赶忙拿过来,笑着对老娘说:“娘,您再看看这是啥?这二斤狍子肉,咱晚上就炖上,给全家人改善改善伙食。这狍子肉啊,可香了,有钱都不好弄。”
马武一听有肉吃,高兴得直蹦跶:“太好了,有肉吃喽!哥,我都好久没吃肉了,这狍子肉是不是特别好吃?”
老娘也笑着点头:“好,好,我儿有心了,今晚咱就吃顿好的。”
马斌又问道:“娘,老爹干啥去了?咋没见着他人呢?”
老娘回道:“你爹去大粪场拉粪去了。”
在那个年月啊,没有化肥和尿素,至少马斌老家这里现在没有……
这粪对于老社员来讲,可真是比啥都金贵哩!村里头,为了把这事儿弄好,专门安排了几个身强力壮、能吃苦耐劳的掏粪工。他们每天天不亮就推着那嘎吱嘎吱响的粪车,走在村里的小道上,扯着嗓子吆喝:“收粪喽——”一家一家地把积攒了一冬的粪收走,再运到村子边上那块专门划出的大粪场里。
那大粪场啊,一到冬天就热闹非凡,一堆堆的粪堆得像小山似的。虽说那味儿实在是不太好闻,离老远就能熏得人直捂鼻子,可是在庄稼人的心里,那就是希望的小山。这一冬天,大家伙儿都盼着能多攒点粪,好让来年的地更有劲儿。
好不容易熬过了冰天雪地的寒冬,春风一吹,土地就像是从沉睡中慢慢苏醒过来,一点一点地化冻变软,眼瞅着就是播种的好时机了。
每到这个时候啊,村里的老少爷们儿就开始忙活起来,套上牲口,拉着那擦得锃亮的粪车,浩浩荡荡地朝着大粪场出发。到了地方,大伙拿起铁锹,一锹一锹地把粪装上马车、在用马车把粪拉到地里,然后在一铁锹一铁锹的扬到地里。
那粪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均匀地落在土地上,就像是给土地披上了一层厚厚的营养被。粪和泥土充分混合,土地变得黝黑肥沃,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把种子往这地里一种,它们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拼命地吸收着土里的养分。
马斌听着老娘的话,脑海中浮现出老爹在大粪场忙碌的身影……
“娘,那我去迎迎爹吧,这天也冷,别让爹摔着了。”马斌说着,就转身往门外走去,打算去大粪场接老爹回家。
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刚走到门口的马斌,就瞧见老爹那熟悉的身影正缓缓朝家走来。
老爹一只手拎着鞭子,脚步略显疲惫却依旧坚定。他的脸被这寒风吹得通红通红的,像熟透了的柿子,那纵横交错的皱纹里仿佛都能夹着冰碴儿。身上的棉衣也沾染着星星点点的粪土,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爹,您回来了,冷不冷啊?”马斌赶忙一路小跑迎了上去,满脸关切地说道,同时伸手接过老爹手里那根粗糙冰冷的鞭子。
“不冷,这点儿冷算啥。”老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略带调侃的冷笑,眼神却紧紧地盯着马斌,声音提高了几分问道:“你还知道回来啊!这两天干啥去了?”
马斌微微低下头,眼神有些闪躲,小声地回答道:“忙啊!天天干活,下班就在同事家睡了。”
老爹一听这话,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的不满更加明显,嘴里嘟囔着:“人家韩军咋能天天回来呢?你也不知道跟人家学学,这家里的事儿你也不能啥都不管不顾啊!”
马斌听着老爹的数落,心里满是愧疚,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马斌紧随着老爹迈进屋里,这一进屋,就感觉暖烘烘的。老娘正围着那灶坑忙得不可开交,灶火噼里啪啦地烧得正旺,弟弟马武在帮忙烧火……
锅里炖着的土豆烧肉“咕嘟咕嘟”直冒香气,旁边还摆着一盘烧干辣椒,油汪汪、红彤彤的,看着就勾人馋虫。
“哎呀,他爹,可算回来了,赶紧上炕暖和暖和,这一路冻坏了吧!”老娘扭头瞅见爷俩,脸上笑开了花。
老爹闷声应了句“嗯”,三两下脱了那件带着股粪土味的破棉袄,一屁股坐到了炕沿上,两只手使劲儿搓着,凑到嘴边不停地哈气。
马斌非常有眼色的把新买的烟给老爹点上…
老爹抽着烟说道:“可以啊!都抽上烟卷了。”
“怎么可能,这不想着爹你呢嘛!”马斌也想和爹缓和缓和…
没多长时间饭菜都好了,马斌放桌子,马武拿碗筷……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马武那小眼睛刚瞅见饭菜,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直勾勾地盯着那盘肉,小嘴吧唧吧唧的,哈喇子在嘴角挂着,眼看就要淌下来了。
老娘瞅见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一边笑着骂:“你这馋猫样儿,没出息的,就盯着肉看。”一边不停地往马武碗里夹肉,嘴里还念叨着:“老疙瘩,多吃点,吃饱饱的,好长个儿。”
这边正吃得热闹,老爹突然把碗筷一放,脸上的褶子都跟着绷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斌,开口问道:“跟爹说实话,你买这肉、烟,还有布的钱到底咋来的?咱可不能干那偷鸡摸狗、不地道的事儿,丢不起那人!”
这个时候的老爹还是非常要脸的,也不是就老爹这样,这个时候的人差不多都是这样,人活一张脸。可不像以后的人,不要个逼脸…以不要脸为荣……
马斌心里“突”地一下,脸上却陪着笑,挠了挠后脑勺,眼珠子转了转,张嘴就来了个谎:“爹,您就放心吧!这钱是我从粮站提前预支的工资。我们单位有个同事,他媳妇在供销社上班,供销社有时候会处理些有点小毛病的残次品,价格可便宜了。我这不寻思着划算,就跟人预支了点工资买下来了,给家里改善改善生活。”
老爹一听,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睛里透着怀疑,撇了撇嘴说:“哼,你小子可别糊弄我,真有这好事儿?咱可不能占人家不明不白的便宜,咱老马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人,可不能坏了名声。”
马斌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连忙说道:“爹,您还不了解我吗?我啥时候干过不靠谱的事儿啊?您就放心吧,绝对是正儿八经的。”
老爹盯着马斌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闷声拿起碗筷,一边扒拉饭一边嘟囔:“哼,你最好是没说谎,要不看我咋收拾你。”
这顿饭吃得马斌心里七上八下的,可面上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一家人有说有笑,只盼着这事儿能顺顺当当糊弄过去,让老爹老娘别再操心。
顺顺利利的吃完这顿饭,马斌主要还是担心副站长的事情…
吃完饭老娘带着马武去洗碗洗筷……
屋里暖烘烘的,马斌和老爹分坐在炕桌两侧。那壶新沏的茶搁在桌上,袅袅升腾的热气弥漫在两人之间,让气氛显得格外宁静。
马斌伸手拿起茶壶,稳稳地给老爹那略显粗糙的茶碗续上茶,轻咳一声后,神色略显兴奋地开了腔:“爹,跟您说个事儿,我申请的宅基地不是批下来了嘛,我想着把房子盖起来。”
老爹不紧不慢地噙着烟,狠狠吸了一口,腮帮子微微一瘪,随后吐出一大团浓得化不开的烟雾,那目光透过烟雾,落在马斌脸上,开口道:“嗯,是该盖了。你小子心里咋打算的?想弄个多大的房子?”
马斌闻听此言,立刻挺直了腰杆,双手在空中比划着:“爹,我都琢磨好长时间了,就起一间两间半的土坯房。这花费不算大,我从粮库预支两个月工资就够了。”其实马斌手头的钱盖砖房也绰绰有余,只是这年头,到处都不太平,还是低调行事才好。土坯房普普通通,不会引人注意,安安稳稳过日子比啥都强。说是预支工资,也就是找个由头,让自己这笔盖房钱有个说得过去的来路。
老爹听了,眉头不由得皱成了个“川”字,手上的烟袋锅子在炕沿边轻轻磕了几下,发出“哒哒”的声响,说道:“两间半?是不是有点大了?就你一个人,能住得过来吗?”
马斌笑了笑,眼神里透着一丝坚定:“爹,现在看着是大了点,可我以后总得结婚生子吧,这空间还是得提前预备着。”
老爹听完,沉默了好一阵子,手里的烟袋锅子也不吸了,就那么静静地攥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微微点了点头说:“嗯,你这孩子想得长远,那就依你吧。不过,这土坯房虽说不讲究啥好看,但一定得盖结实喽,可不能对付,这可是你以后的窝,得经得住风雨。”
马斌忙不迭地点头称是:“您放心吧,爹,这我都知道。过一段时间我有时间了就去村里找找看,看哪家的爷们儿手艺好,能来帮着咱一块儿干。再打听打听去哪儿弄土合适,争取早点把这房子盖起来。”
随后,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村里哪些人干活踏实、附近哪块地的土适合做土坯等盖房的具体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