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信吾的步伐在阴暗的擂铂街地下管道中回响,潮湿的空气夹杂着腐朽的味道,使得这片无人涉足的区域更加寂静。
他的手稳稳地放下炸弹,精准地调整好定时装置。微弱的灯光映照着他的脸,轮廓冷硬,眼神却异常专注。
“你还真是执着。”
身后传来一声轻快的嗓音,黑川信吾的动作微微停顿,他没有回头,而是继续专注于布置。
他认得这个声音,鸣海晴一,一个有些过于自来熟,总是带着阳光笑容的男人。
黑川信吾站起身,轻轻拍掉手上的灰尘,目光终于落在鸣海晴一身上。
他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像是嗤笑,又像是自语般说道:“原来你真的是费奥多尔说的‘另一个卧底’。”
鸣海晴一挑眉,轻快地笑了笑:“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我……不太愿意相信。”黑川信吾的眼神平静无波,“但既然你站在这里,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鸣海晴一双手抱胸,目光打量着黑川信吾,语气微妙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追随费奥多尔?”
黑川信吾的指尖收紧,像是握紧了某种沉重的记忆,目光缓缓沉入过去。
那是一个普通的夜晚,黑川信吾还只是个孩子。
他的异能力在睡梦中悄然觉醒,房间的空气忽然扭曲,熟悉的景象在刹那间变得陌生。
他的世界被分割,他的家人,他的父母,被困在那片镜像时空中。
他不知道。
醒来后,他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房门依旧紧闭,窗外的世界没有丝毫异样。
最开始,他以为他们只是出门,但日复一日,时间推移,他渐渐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抛弃了他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黑川信吾独自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直到多年后,他在某次危机中再次使用异能力,看到了那个尘封的镜像世界——其中只有干枯的尸骸,曾经的家人早已腐朽。
——他们从未抛弃他。
是他亲手,将他们困在那里。
黑川信吾没有再说下去,转身继续调整炸弹,而鸣海晴一也没有追问。
他察觉到黑川信吾在刻意回避某些细节。
但这些事,费奥多尔知道。
那是黑川信吾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浑浑噩噩,失魂落魄,靠着廉价的酒精和自暴自弃的生活度日。
他不知为何活着,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然后,费奥多尔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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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奥多尔端坐在昏暗的酒馆角落,双手交叠,紫色的瞳孔沉静而深邃。
他的视线落在对面的人身上,带着一丝饶有兴趣的审视。
黑川信吾浑浑噩噩地靠在吧台前,空酒瓶横七竖八地摆在桌上,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酒精的气味。
他的眼神呆滞,漫无目的地盯着桌面,指尖无意识地在木板上划着虚幻的线条。
费奥多尔轻轻笑了笑,开口的声音如同低语:“黑川信吾。”
黑川信吾没有回应。
费奥多尔也不急,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如教堂钟声般平稳而沉静:“黑川信吾,二十七岁,前教会成员,曾短暂修习神学课程,后因屡次违反规定,被逐出教会。”
黑川信吾的指尖顿了顿,但依旧没有抬头。
“你的父母……被你困在镜像时空中。”
费奥多尔缓缓道出这句话时,黑川信吾终于有了反应。
他的手陡然收紧,指节泛白,瞳孔猛地收缩。
费奥多尔露出愉悦的笑容:“你一直在寻找答案,而答案就在这里。”
黑川信吾的眼神骤然清明,他的呼吸急促了一瞬,死死盯着费奥多尔,眼底酝酿着风暴。
“你是谁?”他的声音低哑,带着强行压抑的情绪。
费奥多尔轻轻晃了晃手指,语气平和,却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笃定:“我是来回答你的疑问的,信徒。”
黑川信吾的嘴角微微抽动,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可笑,但他没有反驳。
“你是否曾质疑过神明?”费奥多尔的声音带着轻柔的蛊惑,“是否曾在无数个夜晚,对着空无一人的天空,问过——‘为什么’?”
黑川信吾的眼神变了。
“我不信神。”他咬着牙,嗓音干涩。
“或者说——”费奥多尔微微一笑,声音低柔,“你宁愿相信神明不存在?”
黑川信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微微紊乱。
“如果神明存在,却放任这样的悲剧发生……”他缓缓道,声音里夹杂着咬牙切齿的恨意,“那这样的神明,还不如不存在。”
费奥多尔露出赞许的笑容,缓缓点头:“那么,人类该如何面对一个沉默的神明?”
黑川信吾闭了闭眼,低声道:“祂沉默,不回应,不行使祂的权能。”
“所以,是否应该由人类自己来回应?”费奥多尔的语气轻柔得像是梦呓。
黑川信吾睁开眼,盯着他,沉默许久后,喉咙干涩地开口:“你想做什么?”
费奥多尔的笑意加深,他靠近了一点,紫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黑川信吾的脸,声音平稳却危险:“我要清除世界上一切异能者,让神明的影子彻底消失。”
黑川信吾怔住了。
“你……想毁掉异能者?”
费奥多尔的嘴角微微扬起,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在述说圣经中某段久远的启示:“不,不是毁掉,而是净化。”
黑川信吾的指尖微微颤抖,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略显苍白的掌心。
“如果世界上没有异能力……”他的声音低到几乎不可闻,“那么父母就不会死……”
费奥多尔看着他的反应,眼底流露出一丝满意。
“是的。”费奥多尔低声说道,“这个世界,将不再有神明的不公,也不再有异能力带来的诅咒。”
黑川信吾缓缓抬起头,眼神渐渐明亮。
他找到了新的信仰。
片刻后,他低声开口:“……带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