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牧野白轻轻地转着椅子,像是随意地玩耍,又像是单纯地打发时间。
白色长发随着动作微微飘动,纤细的手指不时搭在扶手上,带着一种慵懒的随意。
露西站在一旁,悄悄地看着这一幕。
白大人……居然会做这种事吗?
她原本因与对方独处而紧张的心情,在这一刻竟然松缓了几分。
白大人很温柔,但总是带着某种难以靠近的气质,可现在的她,竟有几分孩子气。
露西有些愣愣地看着牧野白的侧脸,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可爱。
这是她从未想过会用来形容牧野白的词。
椅子缓缓旋转,牧野白的眼神有些放空,她回想着菲茨杰拉德的话,渐渐沉浸到某种遥远的思绪中。
那双紫水晶般的瞳孔里,映着办公室柔和的灯光,却带着一种无法触及的迷茫。
血。
温热的,从破碎的心脏缓缓涌出,沿着指尖滑落,滴落在地,晕染出深色的印记。
女人微笑着。
她的面容被浓雾遮蔽,五官模糊不清,唯有那抹笑意宛如刻印,柔和得不真实。
嘴唇在开合。
一遍,又一遍。
她在说什么。
熟悉的,清晰的,近乎刻入灵魂的话语。
牧野白想靠近,想要回答,可步伐却被钉在原地,四周的雾气愈发浓郁,包裹住她,勒紧她的喉咙。
心脏传来钝痛。
血,温热的血,正在流走。
女人依旧在微笑,嘴唇一张一合。
牧野白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她不愿听见。
牧野白指尖微微颤抖,缓缓捂住心脏。
她眉头紧蹙,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刺入了胸口,呼吸一滞,身体蜷缩在椅子上。
“白大人!”
露西一直在悄悄观察着牧野白,看到她突然露出痛苦的神情,猛地一惊,急忙冲了过去,眼神里满是焦急。
“你没事吧?白大人!”
牧野白抬起头。
露西顿时僵住。
那双眼睛……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痛苦,没有任何可以明确辨识的情绪。
可她却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悲伤,像是冷风穿透骨骼,让她忍不住颤抖。
好……好奇怪……
露西不由得在心底喃喃。
牧野白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可正因如此,才显得更加失常。
“白,你怎么了?”
沉稳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森鸥外站在门口,眸色深沉地看着牧野白。
他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心下一紧。
牧野白没有回答,重重地咬着下唇,闭上眼睛,指尖收紧。
森鸥外皱眉,目光微微一转,落在了露西身上。
“你是……”
露西下意识地挺直背脊,声音微微发颤:“菲茨杰拉德大……先生把我送给白大人了。”
森鸥外轻笑,眼底却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探究。
“这样啊……那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露西怔住,迟疑地摇了摇头。
“露西。”
牧野白终于开口,声音轻缓,带着一丝疲惫。
“你先出去吧。”
露西的目光在她和森鸥外之间游移,嘴唇微微颤动,想要说些什么。
可她还没开口,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森鸥外的方向传来。
他看着她,目光不带任何威胁,却让人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她有些喘不过气,冷汗不断顺着额角滑落。
牧野白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笑意,轻轻拍了拍露西的手。
“没事的,出去吧。”
露西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松开了她的手,僵硬地走向门口。
一步。
两步。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牧野白一眼。
那道纤细的身影依旧坐在那里,像是雕塑般沉静,可她却莫名觉得,牧野白的影子有些虚幻,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
房间内,只剩下牧野白与森鸥外。
沉默像是一层无形的幕布,悄然垂落,将这片空间与外界隔绝。
牧野白抬起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森鸥外。
“父亲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半点波澜。
森鸥外迈步走近,她不得不一点点抬高头,才能继续与他对视。
她心想,大概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毕竟,她没有阻止费奥多尔,让横滨在世界舞台上丢尽颜面。
他会骂她吗?还是要让她去做些什么来“将功补过”?
无所谓,怎样都可以。
牧野白已经提前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父亲,我错了。”
“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两句话几乎同时响起,在空气中交错。
牧野白微微一怔。
森鸥外看着她眼底流露出的惊讶,轻笑起来:“觉得我会因为直播的事情生气?”
牧野白声音有些蔫:“难道不是这样吗?父亲,你那么看重横滨,可现在,全世界都在嘲笑这里。”
森鸥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步走向窗前,双手负在身后。
窗外的灯火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他静静看了片刻,方才轻声道:“我看重的是这片土地的稳定,而不是那些政客的脸面。”
他顿了顿,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不如说,看到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我还挺开心的。”
牧野白微微睁大眼睛。
这与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森鸥外回过身走向她,脚步不紧不慢。
牧野白下意识收紧指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森鸥外在她面前站定,垂眸望着她:“所以,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牧野白的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很轻:“不要……”
森鸥外微微挑眉:“不要什么?”
她的眼神逐渐空洞,语气淡漠,像是看到一场已经注定的结局。
“不要让我产生希望,不要让我生出期待,不要让我……对你产生依赖。”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揪住森鸥外的围巾,像是抓住最后的支撑。
“残酷地对待我,尽情地利用我……这样,我才能坦然地接受被抛弃的未来。”
森鸥外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看来白真的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竟然开始说真心话了。
他用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带着近乎怜惜的动作。
“虽然嘴上说着‘如果我不背叛,你就不会背叛’,其实在心底,你早就认定我会放弃你了吧?”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耳畔却带着某种沉甸甸的重量。
“真是令人伤心的想法啊。”
“可惜,正如你所说,我是个混蛋。”
他忽然抬手捏住牧野白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
“即便未来真的可能会有你所预想的情况发生……”
“我也要求你对我付出真心。”
他微笑,紫色的瞳孔深邃得像是无底的深渊。
牧野白攥着围巾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相应地……”
森鸥外的手掌轻轻滑落,最终落在她的后颈,指尖施加的力道温柔却不可抗拒。
他轻轻抱住了她。
“在那一天来临前,我会将你视作最珍贵的宝物。”
牧野白的脸埋在他胸前,鼻息间是熟悉的味道,与她在首领办公室每时每刻闻到的香味一样。
她缓缓闭上眼睛,声音闷闷的:“真是狡猾啊,父亲,在我脆弱的时候,说出这种承诺。”
森鸥外低笑了一声,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动作轻柔,像是在安抚一只濒临崩溃的幼兽。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难过吗?”
牧野白闭着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抗拒:“不想说。”
“不能更依赖我一点吗?” 森鸥外轻叹。
沉默良久,牧野白缓缓从他怀里抬起头。
“父亲,如果努力后会得到更坏的结果,那还要去尝试吗?”
森鸥外轻笑。
“白,还记得在异能特务科的那个晚宴上,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在结局到来之前,没有人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
牧野白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依旧害怕。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哪怕最坏的结局发生也与她无关。
但如果她迈出了那一步,未来的好坏就将与她有最直接的联系。
这,或许是一份她无法承受的责任。
而她,已经失败过一次。
代价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