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官灵溪离开自己身旁之后,洛云翼那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下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
然而此刻远非可以完全放松警惕之时,他迅速收敛心神,转头面向早已在客栈门前恭候多时的凌云,面色凝重地下达命令。
“凌云,你即刻动身将少城主带回城主府。
见到少城主时告诉他,我有要事要交给他,请他务必速速回府。
同时吩咐下去,让手下之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时刻保持警觉,切莫在外人面前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言罢,洛云翼略作停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又补充道。
“还有一事,你需立刻从城主府调配十支精锐护卫队,部署于来仪客栈周边区域,确保上官峰主在此处的人身安全万无一失。”
听到此处,一直安静站立在一旁、仿佛只是个背景板一般存在的毛建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上官峰主可是拥有那般高深莫测修为之人,以她的实力,哪里还用得着他人的保护?】
他忍不住抬起头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飞快地扫视了洛云翼一眼。
与毛建不同的是,身为洛云翼心腹的凌云却在瞬间领悟到了自家城主此举背后所蕴含的深意。
上官峰主明明可以安然居住在城主府专门准备的豪华客院里,但她却偏偏选择下榻这间看似不错的来仪客栈,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想来城主定是怀疑,那个令他们苦苦追寻多日的楚星辰极有可能就藏匿在这来仪客栈附近一带。
富贵险中求,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以前,城主内心深处还不想舍弃这条肥美的大鱼。
明白洛云翼真实的需求所在,凌云赶忙俯身称是。
随后,他翻身上马,一路疾驰而去,准备着手安排相关人手展开行动。
待到凌云离去之后,此刻站在洛云翼身旁、尚且能够被委以重任的便仅仅剩下那位掌柜毛建。
至于那管家赵德顺,在洛云翼眼中,他不过就是一个只会活动的吉祥物罢了。
倘若不是为了维持住表面上的礼节和形象,洛云翼通常情况下根本不愿意带着赵德顺一同外出抛头露面。
而那些至关重要的核心事务,他更是绝对不会允许赵德顺有丝毫插手染指的机会。
恰巧上官灵溪仍需要在来仪客栈暂时居住一段时间,将此人留下来在此处等候调遣命令,充当一下传递消息之人或者跑跑腿之类的角色,倒也算得上物尽其用。
“赵管家,接下来这几天可就要辛苦你留在这客栈当中了,务必要替我向上官峰主尽一尽咱们照水城的东道主之谊才是。”
洛云翼微微侧过头去,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嘱咐着赵德顺。
如果让其他不了解内情的人听到这番话,恐怕会误认为洛云翼是一个极其体恤下属、心地善良的好人。
然而,只有站在一旁的赵德顺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看似古道热肠之人,其实有着一颗无比狠毒的心肠。
这么多年来,他见识过太多洛云翼心狠手辣的手段。
但即便如此,赵德顺依然像往常一样,恭恭敬敬地低着头,不敢有丝毫懈怠地回应道:“谨遵城主教诲,小的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城主所托。”
看着昔日在前任城主丁雅琴身旁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执政官如今在自己面前这般唯命是从、俯首帖耳,洛云翼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满足感。
尽管这样的情景他已经看过几十年了,可每次看到赵德顺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还是令他十分享受。
不过,这种愉悦之情并未表现在他的脸上。
相反,他迅速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转头看向旁边的毛建,用一种既像是提醒又像是威胁的口吻开口。
“赵管家年岁已高,更是城主府的老人。
毛掌柜,你可得好生招待,万不可有半点疏忽和怠慢之处,否则……哼!”
说到最后,洛云翼故意冷哼一声,话语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又给了毛建一个“你知道该怎么做的”眼神,不等他回话,洛云翼便带着身后浩浩荡荡地一群奴仆转身回府了。
每一次城主提及不可对赵管家有所怠慢的时候,其实就是在暗示毛建无需把赵德顺当作真正意义上的管家来看待,可以随心所欲地差遣和指使他。
想当初,毛建刚刚接任来仪客栈掌柜这份职务之时,也曾接到过类似的指示。
那个时候的他,为人处世尚显青涩,远远不如如今这般圆滑世故。
面对洛云翼隐晦的话语,他根本无法领会其中的深层含义,竟然天真地以为赵德顺是那位在城主府中位高权重、仅次于城主本人的执政官,并对其怀抱着深深的敬意。
当时的人们都觉得“执政官”这个称呼过于拗口,于是便习惯性地将其改称为“管家”。
尽管从称谓上来看似乎少了几分尊贵与威严,但实际上所对应的工作职责却并无太大差异。
因此,毛建起初并未对此产生过多疑虑。
直到有一天,当凌云向他转达来自城主的撤职警告时,他那原本混沌不清的头脑才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豁然开朗。
他恍然大悟,原来,在照水城中,此“管”真的非彼“官”。
一开始,当清楚自己要让那位将大半生都奉献给对照水城的老人去从事苦力工作时,毛建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与不忍。
毕竟这位赵管家一生兢兢业业,为照水城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和汗水。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无情的,毛建深知自己不过是个无权无势、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
面对来自城主的命令和任务,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或者拒绝的余地,只能想尽办法确保其得以高效完成。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毛建最终决定让赵德顺前往旁人难以涉足的地方烧制果木炭。
尽管这仍然属于一项颇为繁重的体力劳动,但对于毛建来说,这已经是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对方的最大善意之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