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兔在腹?”
崔琢看来了人,突然悠悠感叹。
“汝何事焉?”
她压下自己腹中困惑,反去问别人。
凌不疑把手里披风扔过去。
“喝的半醉还要上屋顶,崔将军好兴致。”
崔琢被迎头罩住,又不紧不慢把自己脑袋扒拉出来。
“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
凌不疑不由好笑,来劲了是吧
他干脆坐定了,不说话,只看着她。
崔琢眼神飘忽,神游物外,没有人触发关键词,她也不说话。
凌不疑过了许久,好像发现了什么。
他嘴角微勾,缓缓开口,“程少商”
“少商……订亲了,要送礼……”
“楼垚”
“楼垚……还行吧……少商喜欢”
“凌不疑”
崔琢猛地坐起来,人都精神了几分。
“凌不疑?
哼,吊着个脸,看着就不爽,早晚……揍他一顿……”
……?
凌不疑冷笑一声,又听她说,
“不过他人还挺好的……好惨,只有我一个朋友吧”
凌不疑笑容逐渐消失,定定凝视了许久。
他呼出一口气,竟然不想问出那个名字了。
“……袁善见”
“善见,袁慎,像,诸葛军师……下棋,琴……”
她眼睛渐渐闭上,终于撑不住睡过去。
看起来,他们竟无人领先。
凌不疑摇摇头,还是把崔琢整个捞起来,带下去。
凌不疑看着她脸颊的绯红,
“喂点解酒药吧。”
棠梨扶住人,应下。
……
棠梨杜梨给崔琢喂了药,安置好睡下,两个人看着安静下来的人,也是感慨。
“将军自回都城以来,日日开心。上次喝的这般醉,还是在及笄前在南昌府中吧”
棠梨有些凌厉的眉眼缓和下来,想起了府中旧事。
杜梨收起醒酒的药丸,
“现在有程娘子,有凌将军,还有袁公子,将军心中开心,也难得放纵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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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映下,碧湖荡漾
正是波光粼粼,水色潋滟。
“善,善见,为师,真的错了吗”
皇甫仪半倒在案上,一只手努力撑着桌,还是忍不住再问。
前厅散了,但是二十几年的执念,皇甫仪难以释怀。
袁慎也只陪着他,在水榭重饮。
酒早已经过了不知几巡,袁慎也只勉强坐住。
“往事不可追,夫子对前尘,理当释怀”
他用手撑着变的越发沉重的脑袋,闭上眼睛,打算勉强着睡。
“一切,还需往前看……”
“善见!
那日我能快刀斩乱麻,不与那孤女纠缠,舜华,就能与我重归于好?”
袁善见还是不能睡,他起来重劝道,
“夫子,
弟子听闻程止大人,才貌双全,又是出了名的痴情护妻。可料桑师叔余生所得的幸福,远非夫子能比。
眼下夫子不能释怀,全因沉痼自苦罢了。
弟子愚见,情深则惘,惘则多虑,若能放手,则不虑不惘,更不应计前尘。
若夫子再纠结下去,桑师叔也已成婚,你又如何自处呢“
他费尽口舌,低头想喝口吧,还全是酒。
“是……这样吗……”
皇甫仪喃喃爬起。
“是,您就该早些歇息了,熬夜伤身呐”
袁善见见他起来,心中一慰。
皇甫仪踉跄到了水榭边上,抬头望月。
他猛地振臂长呼,
“舜 华—————”
袁善见一头栽倒。
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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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清晨,
空气中泛着泥土草木的清香。
凌不疑送了程少商到别院门口。
少商有些疑惑,
问道,“凌将军,这别院附近,是不是有狼?”
“狼?”
少商点点头,“昨夜听到狼嚎了,可凄厉了。”
凌不疑差点没稳住表情。
他一本正经点点头,“可能是有,我等会带人去看看”
少商也放心了。
“阿垚!”
楼垚驾车过来,“少商,快看,这马好生高大!”
“怎么一夜之间换成了驱马?”
少商有些好奇。
“驾车用马是有讲究的。”
凌不疑道,“在城内,用身量齐平车座的小马。
出城郊游,也该换身量在伞盖与车舆之间的马匹,这些才安全不颠簸。”
他看着楼垚和少商,眉目也柔和了些,只是对少年男女罢了。
“一路注意安全。”
少商往里面望望,“阿姊如何了?”
“是啊,善见兄也没来?”楼垚也疑惑。
凌不疑嘴角微勾,
“可能都被狼吓着了,一夜没睡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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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慎侧倒着睡在桌案上,眼下青黑。
“善见?善见?”
他缓缓爬起身,一睁眼被吓了个清醒。
“为何不去榻上睡觉?”
皇甫仪满脸关切,
带着同样两个硕大的熊猫眼。
“唉……夫子,你终于醒了”
气若游丝,声音低哑。
“哎呀,善见,你嗓子怎么了?”
袁慎咳了一下,“昨天晚上,喝多了”
皇甫仪满脸不赞成,
“唉,善见,为师教过你,做人,还是要节制一些的嘛”
袁慎抬眼,看着眼前人一脸真切。
是是是昨晚深夜拉着我抱头痛哭一直高呼舜华的人不叫皇甫仪。
“善见啊,你说我是不是该去与她诉说……”
袁慎一头栽到案上,有气无力,他彻底摆烂。
“现已天光大亮,夫子愿意去,便去吧”
皇甫仪郑重点头,精神十足,扭头便走。
走,
走,
走至水榭入口,再次停下。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他一下子又开始纠结。
扭头找自己的小弟子,却发现人已经倒下。
皇甫仪只得转身看天,
“舜 华——————”
“轰隆——”
天公回了他一句。
袁善见深深闭眼,
他还是赶紧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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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说了。
真的说了。
说,了……
崔琢闭上眼睛。
她还是睡死在榻上吧。
一时兴起喝了点酒,神志不清她是真敢说啊……
什么叫早晚揍他一顿,自己虽然想过吧,但是那是以前啊。
现在大家熟悉了都是好朋友,怎么会还有这种想法呢……啧。
好吧,确实有。
熟悉归熟悉了,但是以前想打他的心也是真真切切的啊!
崔琢重新睁开眼。
知道就知道了,大不了打一架。
那也正好了,怎么不算是如愿以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