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名正言顺 方玉晴光明正大
理屈词穷 康晶晶别有用心
第二天一大早，国文革和其他三个人提着浆糊桶到学校贴标语：“热烈欢迎红派战友光临指导！”
山区小县，有一点儿事儿，很快就家喻户晓。第一中学学生国顺生和一校之长彭采对质的事情传遍了全县，也成了人们议论的中心话题。这件事也让吕向阳县长坐立不安。
县里此刻也正在开会，吕向阳县长昨晚半夜从省城赶回来，听说第一中学出事了，结合上边的会议精神，他还觉得这可不是一个小事情啊。早上七时，他组织召开常委扩大会传达上级精神和研究解决第一中学学生闹事的问题。他说:
“上边一再强调，这是一场伟大的文化学习活动，我们每位干部都要积极参加这次活动，并站到活动的前列，把活动引导到正确的轨道上来。但是在现阶段究竟怎么引导，什么是活动的正确轨道，大家都是怎么说呀，也没有个明确的界定标准。有人汇报说蓉阳一中有几名学生成立了有组织的闹事活动，昨天彭采校长找了教育科，教育科到县里来汇报了这方面的情况，大家研究一下，看看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方玉晴说：“一中的事情我知道，是我接待教育科同志的。我告诉他们等吕书记回来再研究处理，暂时我们县里的态度是，抱着既不反对，也不支持的态度。”
吕向阳也感到这件事很棘手，不管吧，学校无法正常上课，而且还事态可能继续扩大到其他学校，甚至会影响到工农业生产；管吧，又怕落得个不支持学生活动的罪名，这对个人和整个政府工作都会造成不良影响。他眉头紧锁，说：“大家研究研究，看这事怎么办。我想先要弄清成立团的这些学生的背景，家长是不是放任自流，是不是品学兼优的学生。”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有的说要支持，在支持中正确引导，这才是积极态度；有的说不能支持，否则这学校还怎么上课，不上课又怎么向家长和社会交待。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教育科长和一中彭采校长来了，把具体情况向县委做了汇报了。
彭采校长满脸的忧郁，他无奈的说:“第一中学的正常教学秩序已经不存在了，这学生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任何开导和说教都听不进去，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听。一中带头闹事的是国顺生，这个学生是软硬不吃、胡搅蛮缠。”
吕向阳看一眼何玑。
何玑低着头，没有说话。
吕向阳想了想说：“这样吧，由县委组织部方玉晴部长和县政府办公室何玑主任代表县委县政府到蓉阳一中去劝说学生正常上课，无论如何，学校也不能停课啊。学生的活动应该在学校的管控之下进行。但，只能是劝说，不能有过激的言辞，耐心点，千万不要激化矛盾。”他看着何玑说“何主任，是你儿子国顺生带头的，你从家长的角度单独好好教育教育你儿子。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上边也讲得很明确吗，要求师生们身体力行啊。我看哪，各学校都要好好学习一下有关方面的指示和文件，学校领导要认真的负起责任来。”
方玉晴和何玑来到蓉阳一中，正看到国文革、康敬生、杨国威、红军这四名学生与副校长吴本渊僵持不下。
吴本渊见县里来人了，大声说：“同学们，县领导来了，我们听县领导的安排吧。同学们，县里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好不好啊？”
学生没有响应。
吴本渊想了想，告诉站在身边的教务处干事雷鸣老师通知全校师生到操场集合。
不一会，学校的广播喇叭传出雷鸣老师的呼叫声：全校师生请注意，立刻到操场集合。全校师生请注意，立即到操场集合……
方玉晴部长走上了主席台，她环视了一眼操场上一千多名师生，她说：“各位老师，同学们，我叫方玉晴，是县委组织部部长，我和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何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全校师生们讲几点意见，希望一中学广大师生能够按照县里的安排意见办。”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讲话稿“同学们，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你们应该努力完成学习任务。同学们，眼下活动究竟怎么搞，我们还没有接到上级的正式文件，或者说是上边还没有明确的指示。但是不管怎么样搞，我想，第一，就学校来讲，我们就应该坚决贯彻教育方针，使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第二，开展学习活动，组织领导是必不可少的，没有组织领导，各行其事，不那是乱套了吗？那不是失去正确方向了吗？没有领导、没有方向，那这学习活动就不会达到预期目的；第三，你们是学生，学生更应该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因为，你们是祖国的未来和希望。第四——”
这时突然走过来六、七个青年，他们袖头戴着红袖章，走上领操台。一个胖乎乎的二十多岁的女青年走到方玉晴身旁厉声问：
“你是县里派来的？你为什么阻止学生的活动？”
方玉晴被这突如其来情况搞懵了，特别是听了被所问的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她说：“我是劝同学们先回教室上课，等上级指示。学生就是要以学习为主吗，教育方针有明确的规定，我们任何人都应该坚决贯彻和执行教育方针。这么大的活动，没有组织的统一领导行吗？你们学生还是应该有组织观念吧！”
那女青年毫不客气地质问道：“谁是组织？是你吗？你能代表组织吗？你给我滚下台去！”
一向耐心、沉稳而有条理的方玉晴动怒了。她不能容忍这种目无组织、目无纪律的狂妄之徒这样对待组织。过去打小日本、打反动派随时为了组织的荣誉、安全，她对流血牺牲都无所畏惧，今天就可以退缩吗？方玉晴怒视着这位女青年说：“我是县委书记派到学校来说服学生正常上课的，我本人是中共蓉阳县委组织部长，我是受命代表中共蓉阳县委一级组织到这里来工作的。我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第一，你是什么人？你代表哪级组织？竟然口口声声标榜自己是正确的，唯我独尊，在这里大呼小叫！可以报上你的姓名、身份和来历吗？第二，你受哪一级组织指派，到这里来完成什么任务？第三，学生要以学为主，你怎么理解以学为主？第四，我希望你要加强文明礼貌和道德修养，我是代表县一级组织来工作的，应该滚的是你而不是我！”
听了方玉晴这一番话，那女青年气得脸色铁青，自从建派以来，还没有听到哪个当权者和学术权威敢如此对她讲话，难道我一个堂堂的红派成员会在这偏僻的小县城栽了不成！但面对方玉晴提出的问题她又确实无法正面回答。
这时，冲上来几个如狼似虎的青年，连拉带扯的把方玉晴推到台下去了。可是，方玉晴挣扎着又爬上台来，她怒冲冲的指着台上那女青年说：
“如果你是光明正大的，如果你是组织派来的，你就应该回答我的问题！”
何玑在台下惊恐的对方玉晴说：“方部长，我们还是先回县里吧！”
台上那女青年瞪了一眼何玑：“你也是县里派来镇压学生活动的吗？”
“啊，不是，不是，我——”何玑瑟缩着躲到人群后边去了。
可是，这位女青年面对方玉晴却显得有些气馁。她面对着大义凛然的方玉晴有些猥琐不堪。
台下的几个青年看不下去了，又冲上台来对方玉晴拳打脚踢。
台下的彭采校长和几名老师还有孟艺冲上台来拦阻，孟艺大声呼喊：“不准打人，打人是犯法的，谁给你们的权力大人？”
台上那女青年见这样容易激起民愤，制止了那几个打人的青年，她控制着情绪，看一眼正从台上爬起来的方玉晴说：
“好，我回答你的问题。我叫康晶晶，是大学生红派总部的宣传部长。我们是本着文化学习活动的精神来你们这里支持战友国文革、红军、康敬生和杨国威四位战友的。”
方玉晴指着康晶晶质问：“是哪一级组织批准你们的？你们来了为什么不与地方政府联系？你的宣传部长是哪级组织任命的？你支持的四位同学的行为是正确还是错误你是怎么界定的？就凭你几句话就可以决定吗？”
康晶晶被方玉晴问的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几个青年忍无可忍，又冲上台来把方玉晴强行押了下去。
康晶晶她无法正面回答方玉晴的问题，想转移话题，她却滔滔不绝地添枝加叶讲起学习活动来，她先讲全国各地学生活动形势，讲支持学生活动，希望同学们迅速行动起来。她说：
“战友们，蓉阳一中国文革、红军、康敬生、杨国威是立场坚定的同学，他们的行动我们红派十二万战友坚决支持。谁阻拦我们的行动，我们坚决不答应。”最后她说“同学们，跟我一起呼口号：……
康晶晶的演讲很有煽动性，全校学生都跟着她高呼口号；老师们却面面相觑，彭采校长摇头叹气，搀扶着带着满身的伤痕的方玉晴向校门走去。
康晶晶本来是一所师范学校红派一个十几个人的支队的宣传员，可她却有骆驼不说马，说自己是红派总部的宣传部长。她自己解释说这是斗争策略。她们在蓉阳一中设立个红派报名处。
国文革大声喊叫着：“要参加的同学到我们这里来报名。”不一会儿，就发展到三百多人。当天下午，他们组织这三百多人在蓉阳县城主要街道游行，呼喊口号，张贴标语。
两天时间，国顺生——国文革等四名同学成了全县知名人物，也成了蓉阳县学习活动的带头者和最具权威的风云人物。
彭采校长被搞晕了：这是怎么回事呢？这难道是上边的精神吗？为什么县里领导说话都不算了呢？难道将来的蓉阳县就由国文革这帮人来管理了吗？
公安局长杨忠接受了吕向阳的命令，正从县委大门匆匆走出来，见方玉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趔趄着走过来。杨忠气愤不已，忙迎上前去说：“方部长，你回来了。这些社会渣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殴打县里领导干部，看我怎么收拾这些歹徒！”
方玉晴叹息一声，问：“杨局长，你这是干什么去呀？”
杨忠说:“不能让他们这样无法无天，我要把他们都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