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时发觉那被绑之人竟是熟识之人,小豆子心中一阵慌乱,不知张麻子因何招惹了许瞎子。许瞎子究竟是要寻找何物。难不成是要寻找某种珍稀草药么。
小豆子胡乱想着,往灶膛中添着柴火,那锅中的水已经冒起了腾腾热气。
待到锅中热水翻滚之时,小豆子悄声走到草屋封闭的窗户前,仔细静听。不知何故,屋内却一时安静无声。
小豆子出声道:“师傅,水烧开了。”
屋内的许瞎子并无回应。
小豆子走到屋门前,伏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仍不闻屋内的声响。正想开口再次召唤许瞎子,那柴门忽地从里打开,令小豆子吃了一吓。
那许瞎子迈步走了出来,面色凝重,拿起屋前的一个小木凳,走到院子中,俯身坐下,看着前方,并不说话。
小豆子心中忐忑,怯生生地说:“师傅,水已经烧好了。”
许瞎子“嗯”了一声,再无它言。
小豆子不敢再多说,侧头看看屋内,那张麻子再无半丝声响。
“难不成,那张麻子… …”一个念头闪现在小豆子心中,令他身子一颤,心中不愿相信,抬头看了看许瞎子的背影,挪动脚步,朝屋里走去。
那张麻子仍是两手反绑,躺在地上。只是动也不动,口中也不再发出半点声息。
小豆子心中一沉,暗道:“张麻子,真的… …”心中想着,便慢慢俯下身子,伸手去试探张麻子的鼻息。
“他没死,只是被我打了一下,昏过去了。”院子中的许瞎子忽地开口说话。
这一声突然发出,又是在小豆子心中慌乱之时,惊得小豆子脚下一软,两手不自觉地向下支撑,正按在那张麻子身上,触手处,能够感觉到张麻子心胸起伏,分明还有呼吸。
小豆子忙收回两手,知道张麻子尚有活命,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惭愧自己将事情想得过于严重,脸上不禁一红。
“小豆子,我那包裹里有些吃食,拿出来一起吃了。既然烧开了热水,便煮些肉干,野菜。与那贼纠缠了这些时,也有些肚饿了。”
小豆子不敢多问半句,便按许瞎子的吩咐去做。
两人吃完晚饭,天已经大黑。
小豆子收拾了碗筷,又将院子打扫了一遍。许瞎子就一直坐在院中的板凳上,皱着眉头,沉默无语,应该是在思量着什么。
小豆子干完了日常的活儿,见许瞎子仍是不出一言,那屋内的张麻子也仍是昏昏未醒。
从许瞎子的模样,小豆子知道他应该仍未得到想要的信息,猜想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不知接下来,要发生何事。
小豆子心中胡思乱想着,一阵夜风吹着院中的枯叶打在小豆子身上。
看着许瞎子那静坐的身姿,莫名地,心中忽地涌起一股难言的惊悸,说不清,道不明,就是一阵仿佛大事来临的窒息压抑之感袭来,令小豆子打了两个冷战,本能地裹紧了衣衫。
(二)
圆月升空时,两只成人手掌大小的老鼠追逐着从院子角落里跑出,停在水缸边,搜寻着吃食。
因许瞎子经常于这院中给那些猎户送来的野兽剥皮剔骨,难免有些肉碎残留,便引得一些老鼠过来分食。
平素许瞎子并不理会,至多呵斥一声,将那些太过胆大的老鼠惊走了事。
当日,那两只老鼠在院中觅食,许瞎子两眼看着,缓缓站起身,轻轻迈步朝那两只老鼠悄悄靠近。
距离那两只老鼠尚有几步远时,两只老鼠惊觉,正待逃走,却已经来不及。
许瞎子赶上一步,动作甚是迅疾,伸手一抄,已经抓住一只老鼠。另一只老鼠“吱”地一声,纵身逃走了。
许瞎子立起身,看着那只“吱吱”呼救,极力挣扎的老鼠,脸上显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小豆子看到许瞎子反常地捉了一只老鼠,不知其为何如此;又见许瞎子脸上显露出的神情,心底忽地涌起一丝恐惧。
那恐惧如春风吹拂的野草,滋生蔓延,难以抑制。本已经平复的心情,又慌乱起来,只觉当日仿佛匆匆,又仿佛无比漫长,即便夜深,也毫无睡意。
心底中觉得定会有什么事情在当夜发生,只是不知会是何事。
更因了不知,那恐惧之感便越加强烈,却还不能让许瞎子看出来,只能强作镇定。
“小豆子,去院子外面看一看,附近可有行人。”许瞎子手里抓着那只老鼠,另一只手伸出一根小指,轻抚那老鼠紧缩着的小小鼠头。
那老鼠或许知道挣扎无意,已经不再挣扎,只是紧缩着身子,任其抚弄。
“师傅,这个时辰了,外面早就没有行人了。便是白日,我们这里也是少有人迹的。您是知道的。”小豆子对许瞎子的吩咐有些莫名其妙。
“让你去看,你就去。何来这么多话。仔细看了,再回来。”
许瞎子有些着恼,呵斥了一句。小手指仍是轻轻抚弄着那只老鼠的脑袋。
小豆子不敢违拗,快步走到院门口,卸去门栓,拉开一道缝隙,从缝隙中钻出。
许瞎子看着小豆子那机巧小心的样子,“哼”了一声,轻声道:“走正门也是一副做贼的样子,天生是个没出息的。”
小豆子出了院门,抬头四顾,并不见半个人影,心中暗道:“师傅这是犯了什么病,这个时候路上怎会有人?”
又不敢立即回去,便在门口路上转了一圈,确定左近无人,方才回到院子中。
许瞎子听了小豆子的回禀,点点头,让小豆子仍将院门拴好。低头看了一眼那缩着身子的老鼠,命令道:“小豆子,你将屋里那人拖出来。”
小豆子一愣,一时仿佛没有听清许瞎子的命令,站着身子,并未立即行动。
这一次,许瞎子对小豆子的迟钝并未着恼,反而缓声道:“小豆子,你自来到我这里,也没有学到什么,今日便让你学一门本领,将来即便用不到,也算是开了眼界。”
小豆子口中应了一声,却仍是站着不动。
许瞎子转过头,两眼看着小豆子,一字一字地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将那人从屋里拖出来,可听清了么?”
口中说着,低头吹了一口那老鼠的头,那老鼠紧缩着头,死命朝许瞎子圈着的手心中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