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轸笑着,重新握紧韩执的手,往前走去。
小黑此时在苏轸的怀里,也是不甚安分,只是四只脚爪在空中不停地晃动。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呜呜”的声音,整个圆嘟嘟的身躯就想往前去,似乎是不满一直被抱着。
苏轸又把它往上托了托,笑道:“官人不听话,小黑是不是也要不听话?”
听到苏轸的声音,小黑抬起了脑袋,撒娇似地在苏轸的下巴上蹭了起来。苏轸被它逗得,脸上笑容更甚,便是任由它蹭了起来。
此时察觉到气氛不对,她又看向了走在一旁的韩执。此时的他眼神看向了另外一边,眼神里有些光似乎有些深沉,不知是怎么了。
“官人?可是有心事?”苏轸柔声问道,“若是有事,我们现在便回家,好好休息一番。”
韩执回过头来,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的我的分量,却是不及小黑半些?”
苏轸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自己又被耍了,便是气得想要掐他,但是唯一得空的手却被对方握住了。
“才不是,官人莫要乱吃飞醋。小黑只是家宠,官人是妾身的夫君,怎地还要与家宠争风吃醋?”
韩执也开始耍赖皮了,甚至把给苏轸的糖葫芦也咬了一颗下来,道:
“我不管,反正我也要八娘抱着我。”
“官人怎的这般不知羞?这小黑和官人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我觉着应当是八娘偏心。”
这给苏轸气得呀,掐又掐不了、人在外头也不好骂他,干脆就拿出了自己埋藏最久最深的杀手锏。哪怕是自己父亲苏洵或是母亲程夫人,都没有见过几次——
“妾……妾身不理官人了!有话也不与官人说了!”苏轸十分不高兴,干脆也是不打算理会韩执了。
韩执的脸瞬间变色了,和被摘掉的老菜叶子一般绿。他连忙把糖葫芦凑回到了苏轸的嘴边,也是忙哄道:
“八娘?好八娘?宝贝八娘?好乖乖八娘?”
苏轸装作听不见,就这么看着别处,就连小黑都是跟着她一起,看着别的方向。就连凑到了嘴边的糖葫芦,她连看都不带看的。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苏轸就直接朝着某个方向走去,韩执也不敢不跟,就这般被动地朝着那边而去。
来到了门口,他抬起头来,才发觉这是个牙行。而苏轸把小黑放到了地上后,伸出手一把拍开了韩执的手,走了进去。
韩执刚想跟着进门,就被苏轸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敢跟一个试试?”
这啥也没说,却像啥都说了一样。
韩执咽了一口唾沫,只好跟着小黑在一块儿,一人一狗站在门口。
这次没有等上多久,苏轸很快就走出来了。韩执刚想凑上前去,拉一拉苏轸的手。但是她连看都没看自己,直接把小黑抱了起来。
“八娘?好八娘?理理我呗?”韩执只能连忙跟在她的身后。
“妾身这般偏心,官人那般专一,怎地不去寻别的痴情儿,非要跟着妾身?”苏轸自觉是冷落了他一番,便是感觉不大好,便是腾出了一只手。
余下的,就看他自己的悟性了,若是他这都不明白,那今天倒是白生气了。
好就好在,韩执很自觉地拉起了苏轸的手,丢掉已经有些冰冷的糖葫芦,亲自给她暖手。
“我这不是想挽回一番八娘嘛,若是有朝一日,我这般专情,让偏心的八娘回心转意了呢?”韩执还是这般嬉皮笑脸,然后又在外头亲了苏轸一口。
“呸,在外头还这般浪荡,真是没羞没臊。”苏轸笑着啐了他一口。
“我不管!必须要让全天下人知道,八娘是我韩执最疼的媳妇儿。”韩执还是那般厚脸皮地说道。
……
“滚出去!连钱都没有,还想着要娘子?真是做梦!”
两口子还在路上打情骂俏,忽然就被一声暴喝吓得,目光直接转移了过去。此时小黑也叫了一声,韩执和苏轸才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雪地上,躺着一个男人。
他们赶紧上前去,但是还没来到跟前,就看着那人从雪地里爬起来,身上的雪落下。但是他的手却是抬起,指着门口骂道:
“你们这帮人,当真不识货!此词虽然风流,但是其中意境,你们皆看不出!当真是庸俗!”
韩执微微眯眼,才看清那人的侧颜——柳永。
而刚刚把他丢出来的两个打手,又一次上前来,嘴里也骂道:“咱们楼里的娘子,也是你这个落魄户能说的?”
说着,他们又要动手。
韩执见状,连忙大喊:“手下留人!”
两个打手此时就停手了,但是他们看向的不是韩执,而是身后的楼里。
顺着打手看去,韩执人都要傻了——
还是苹鸾楼?!
而从门里走出来的,却是陈师师,她伸出手似乎是拦下了两个打手。韩执和苏轸也连忙上前去,闯入了陈师师的视线范围内。
“韩郎君?”
陈师师似乎有些意外,她这般出来也不是蓄意的,而是有些突然——毕竟她怀里还抱着琵琶呢。
“陈娘子,这是什么情况?”苏轸虽然也不太喜欢柳永的词风,但是这般就动手打人,未免有些不太合适了。
陈师师叹了口气,解释道:“柳官人今日来此听曲寻欢,但是有些潦倒,身上无银,说是想用词曲抵一番酒钱。”
“但是却被我等以有了新词为由拒绝了,柳官人不强求,便是去寻了我们楼里别的娘子。结果就变成了这般情况。”
看着站在雪地上的韩执和苏轸,她又问道:“韩郎君和苏娘子这是?”
韩执解释道:“我带拙荆出来散散心,只是正巧路过此处,便遇到这般情况。”
这也不能怪韩执啊,主要是自己家往外走,拐个两三条街就到这里了,真不是他想来。
陈师师再次行礼,道:“今日可是惊到了韩郎君和苏娘子?若是受惊,还请二位宽恕。”
“无事无事,这柳官人欠了多少酒钱,我们付了吧,免得又生口舌。”韩执此时问道。
“无事,他欠了酒钱,但是也挨了楼里打手的拳头,也不好再收了。”陈师师摇摇头,就是不知这话是卖面子还是真的这般。
柳永一摆手,重重地哼了一声。陈师师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再管他了,带着两个打手就进了楼里。
至于柳永,有些摇晃地站在风雪中。小两口对视了一眼后,也是有些无奈,只能走上前去——
“柳官人?”
柳永晕晕乎乎地扭头看过来,作揖道:“老夫记得不错的话,阁下便是韩执韩郎君吧。”
“正是。”
“今日有幸,观了一番韩郎君的新词。一句山海半生漂泊,一叶孤舟,愣是将那股子凄凉感展现出来,老夫佩服。”
柳永拱手,由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