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褚戈半开玩笑:“怕被退学?”
方漾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诶,”陈褚戈扫了她一眼,语气突然软了点:“你刚刚听见我说什么没?”
“没有。”
陈褚戈愣了愣。
这次方漾眼皮都没动一下,绕过他要走。
李绍跟庞一明回头看了他俩一眼,默不作声地先回了教室。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有眼力见。
仰着头,陈褚戈在原地吸着气摸了一把脸,鼓足了气接着舔着脸追上去。
语气里带了点恳求:“不是,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我会生你气?”方漾终于开了口,皱着眉毛停下来。
“不是吗,就因为上次那件事?”陈褚戈强调:“我真不是故意的,那都是不小心。”
“噗。”方漾气笑了,停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极其清楚:“不小心?……我信?你自己信?”
陈褚戈挫败地吐了口气:“这都过了快两周了。”
方漾扬起眼瞪了他一眼,憋出两个字,有力又简洁:“滚蛋。”
陈褚戈:“……”
“不是混蛋就是滚蛋,诶你是不是就会这一个骂人的词儿?”他没无奈地塌了塌肩,没皮没脸地笑了下。
“我还会别的,你想听吗?”方漾道:“郭言郭语听过没?”
陈褚戈:“……”
陈褚戈无言地盯着她的背影看,气得呲儿了一声,心想这真是碰上铁板了。
短暂地气过之后,陈褚戈又像是才感受到,如被一桶冷水泼下来之后的刺骨凉意。鬼使神差地摸上左胸膛,那一阵一阵地空荡起来。
这近两周的时间里他时常会有这种感觉,就觉得心脏那里少了一块什么。
像得了心脏病的感觉,整天心慌慌意乱乱。
在原地站了一会,神情可见地慢慢变得丧败。垂落着脑袋,陈褚戈不想去教室,就上了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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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第一节课,班级里的气氛很奇怪,说闹也不闹。只是有点要大不算大,要小不算小的说话议论声。
总有人得着由头来瞥班上那四位刚出事的大佬。
好奇地想一探究竟,但当事人都神情淡漠,看着不太好接近的样子,也就只能看着,没人敢去问。
方漾抿唇,动了动指尖,去拿陈一澄桌子上的橡皮擦,然后试探着问:“借一下?”
陈一澄点头。
方漾看了看她。
对着洁白的书面心不在焉地敷衍擦了几下,过了几十秒又犹豫着还回来:“谢谢。”
陈一澄撑着脸,面无表情,看着教室前面。
也不说话,就这么僵着。
僵了一会,方漾舔舔唇,攥紧手里的笔,深呼吸了几口气,问道:“真生气啦?”
闻言,陈一澄瞥都没瞥她。
就在她以为她不会再回话的时候,陈一澄用鼻音拖沓地回了个:“嗯。”
“不然呢?”她没好气。
这一开口,就扭转了冰冻的局面。
方漾心口一松,豁得笑开:“我这不来不及跟你说呢嘛还?”
“哦,相当于你一个上午跟一个晚上都不够你说的?”陈一澄睨了她一眼。
“得,”方漾点点头,跟她讲道理:“这么跟你说吧,要跟你说了你肯定要闹着看,闹着看怎么办呢?熊猫在男寝你又进不去,让李绍抱出来?不行,这一来一回太冒险,要是被发现了可就完了。”
“到最后,”她思来想去,一敲桌子:“你肯定要去闯男寝。”
陈一澄:“是吗?”
“是。”方漾笃定地点头:“我还不了解你?”
“那你也不能不让我知道你们有只熊猫儿啊!”陈一澄大叫,方漾眯着眼睛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巴,陈一澄躲开,委委屈屈:“我都没看见过咱们国家国宝,你好歹吭也吭一声儿啊。”
方漾反驳,也大声了点:“我怎么没吭啊,我不都暗示过你吗?”
“嗯?”
“就昨晚上我回寝室,”方漾瘪嘴,白了她一眼:“我是不是问你,你喜不喜欢熊猫?”
“……”陈一澄无语了:“这就是你的暗示?那谁不是回答喜欢啊。”
“所以我是打算今天中午给你看的啊,你中午走之前我是不是让你早点来教室?”
“……”
陈一澄咂咂嘴:“行吧。”
方漾点头,想着总算是消停了。
过了一会,她又开始闹腾:“可我也没看见啊,我还是在操场上才勉强挤进人堆里那么瞥了一眼,熊猫那不是被那些人给抱走了吗?”
方漾扭过头来,咬牙笑着到:“那我有什么办法?”
“陈一澄同学,陈一澄美少女,陈一澄小仙女儿!”方漾装哭唧唧,挥泪着恳求道:“我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你就别在这跟我秋后算账了,好吗?”
“……”
陈一澄一顿,“自身难保?”皱着眉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你怎么了?”
方漾一叹气,兀自摇了摇脑袋。
-
从办公室回来以后,王培新就没有再单独叫过他们四个人。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抓心挠肝的着急。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就此石沉大海,果不其然,隔了两天,学校最高的那幢致远楼上面的电子屏上开始报道了这件事。
大块的电子屏画质流畅,音效清晰,是学校进行宣传的时候必不可少的工具。
而这一天,正是期中考试结束,教室里的音响传来叶石的声音:“同学们,考试结束,请回到教室,自觉恢复桌椅,整理好书本,待会将会下发答案,以便同学们进行校对。”
王培新招呼了方漾来办公室拿语文答案,方漾磨磨蹭蹭着不走,就在他办公室前停留着,想着等他忙完了再问。
王培新从几叠密封好的试卷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像是知道她心思似的摇着头笑了下,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才悠悠地开口,道:“这两天没少担惊受怕吧?是不是心里想着这处罚老也不下来,着急着呢?”
“啊?……哦,”方漾抿唇,生硬地说:“还好。”
她觉着她要说没有的话太打他脸了,就委婉地说了个词。
但王培新就像是认定了他们这几天过的日子不舒畅似的。
“觉没睡好吧?这次期中考试还能再考个班级第九出来吗?”王培新摇摇头,叹了口气,看都不看她。
“我看呐,都是你们自个造的,就该自己扛着!”
方漾乖乖点头。
“虽说我不支持大家把成绩看得那么重,可你这,”王培新显然也是真心实意地替她考虑,眉毛拧成一个结了都快:“你这好不容易把成绩上来了!我还挺惊讶的,接着几次月考成绩你也还不错。”
他语气里有明显地欣慰和惋惜。
“这又掉下去,该多难看?是不是?”
办公室比较闹,这正是发答案给各班的时候,人流通量大,有个人蹭了下她的肩,马上小声地道了声对不起。
“没事。”方漾回头。
她眨了眨眼,想起王培新前一个问题,浓密微翘的睫毛颤了颤。
“王老,那个,我觉得这次考试……我不一定是第九了,”方漾思考了下,老实巴交地说:“可能会进步一点儿。”
王培新惊奇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笑了一下。
“……”
王培新自动忽略掉她的话,严肃了语气:“方漾,预估自己的成绩要有依据,你也是一个理科生,你该知道,要理性地对自己的情况进行评判!”
方漾点头。
看她态度良好,王培新也懒得再批评她,“我这是督促你,要谦虚着前进,不要妄自菲薄,这还没对成绩呢,你就觉得你这次考得不错,那万一成绩下来……行了,说上次那事儿吧。”
就饶了个弯转回来说:“你既然都来了,就顺便把那三个也叫过来。”
“……”
方漾唔了一声,只好硬着头皮去教室里抓人。
结果人都拉来齐了,等着王培新解释一下那块电子屏上是怎么回事,结果方漾听着,王培新不急不慌地又把刚刚对她讲的话照本宣科重新讲了一遍。
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走着:“这回都怕了吧?着急坏了吧?是不是晚上睡不着?”
大家:“……”
没回他他也能自个儿回自个儿,重新坐回座位,喝了口茶,大喝一声:“——该!”
他捏这茶杯盖,用食指指向一排男生:“你们就该多受受这种苦,多领领这种罚,不然都不长记性!”
李绍看他讲一大通屁话,也没点有用的,忍不住说:“王老,所以那电子屏上是怎么回事儿啊?还拿这件事儿搞宣传呢,您都看见了。”
陈褚戈还是跟每次来办公室一样,从不主动开口,这次也没有再去看旁边的方漾。
他今天稍微乖了点,好端端地站着,偶尔一两句话会还算仔细地听着。
只不过垂落的头下面的表情丧眉耷眼,像只霜打了的茄子,蔫巴巴的。
“我看见了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那您好歹也是我们班班主任啊。”
王培新冷笑,茶杯重新盖回去:“那我是个班主任我就知道了?”
“得。”李绍服了:“那您不知道,您叫我们来这干啥呀?”
“那照你这意思,我不该叫你们过来?”王培新不可思议地问。
李绍不吭气了:“没。”
“陈褚戈。”
陈褚戈被叫,缓缓地抬头,王培新等了几秒,才听见他慢慢地开了口,有气无力:“到。”
“你也用不着这么担心,”王培新啧了一声:“你看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这看来,你对被开除这种处罚还是很害怕,啊?”
王培新一声“啊”,还指望着他能回他。
陈褚戈当然不会理他。
虽然没回话,但王培新看他这满腹心事的样子,心情也算是好了一点,总算是有些欣慰了。
没好气地瞪了李绍一眼,等接着气消了点,才硬气地说:“我还暂时不知道学校那边是怎么打算的!但目前有一条是知道的!这周末你们四个,谁都不能回家,留校。”
“啊?”李绍和庞一明同时出声。
方漾一颗心沉了沉。
庞一明:“王老,不是,为什么要叫我们几个周末留下来?”
王培新哼了声:“为什么?当然是对这次的事情、对你们几个人,采取有力度又有效果的处理啊!还为什么。”
处理。
李绍咽了咽口水。
怎么觉得这两字这么阴森呢?对了,他知道为什么了。
那电视剧里解决掉麻烦不都是管埋人杀人叫“处理”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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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一澄在教室里等着方漾去吃晚饭,看见李绍跟着陈褚戈几个一块回来,顺便问了下陈褚戈:“诶,你什么时候把那羽毛球拍拿来?这方漾都用了我饭卡快一两周了吧有。”
李绍挑挑眉:“褚爷,你还没还?”
陈褚戈掀开眼皮,慢吞吞地看了方漾一眼。
对方也盯着他,等着他回话。
“下周吧,明天周末,器材室也不开门。”
方漾哦了一声。
李绍看着他们俩这古怪的氛围,没问,从前几天这两人就这状态。
“怎么了?王老跟你们说什么了,个个看着忧心忡忡的。”陈一澄问。
“不知道,叫我们周末别回家,留校。”
陈一澄吃惊:“留校察看?”
李绍瞅了瞅她:“是留校,不是留校察看。”
“这多两个字儿意思是不一样的。”
陈一澄找了个凳子坐下,翘着二郎腿:“莫名其妙为啥不让你们走啊,我觉着,这肯定没处罚,要有处罚早下来了。”
“说得好听,你这都是猜的,”方漾白了她一眼,无奈地道:“那万一就是委婉劝退呢。”
陈一澄:“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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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宿舍的路上,几个女生看见陈褚戈,有些蠢蠢欲动,但后者周身的氛围有些低气压,就忍着没上前找不痛快。
庞一明出校去了,可能是去学校附近的便利店买点学校没有的囤货。
“褚爷,您倒是吭个声儿啊,这实在不行,放个屁也成啊。”李绍看他,叹了口气:“您不会吧,挑这时候沮丧。”
陈褚戈睥了他一眼。
他们俩走到宿舍楼底下,陈褚戈又掉了个头,没进寝室楼,李绍也只好跟着他往操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