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褚戈睡了一天。
在他躺在病房里输营养液的时间里,方漾跟在方耀南和何丽萍后面,第一次看见他姗姗来迟的后妈,和他以前因为保护而名震四方的那个妹妹。
她后妈看起来温婉大方,妹妹也乖巧可人。脸上都无波无澜。
方耀南一脸焦急,坐立难安,陈褚戈的后妈在一旁看不下去,松开了自己女儿的手,在一旁安慰。
方漾空洞地呆看地板。
何丽萍追来的路上给她拿了外套和鞋,方漾被按在医院的椅子上,阻止了她:“妈,我,我自己来。”
她十七八岁了,大庭广众之下让爸妈帮着穿鞋总显得娇纵。何丽萍这么以为,把鞋放在地上,温柔地说:“好,鞋里面有袜子。”
其实方漾不是那么想的。
她缩紧脚趾,两条腿后退,往后埋进椅子下面的空间里。
何丽萍跟方耀南都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巧合。毕竟方漾和陈褚戈在同一个班,而且三天前又是她们班期末结束的庆祝日。
方航看气氛委实紧张,一屁股坐在方漾旁边,催促她赶紧把衣服穿好,容易着凉。
陈褚戈给他发信息的那个晚上,方航没问他俩为什么单独在一起。
他没好气地碰了碰方漾的胳膊肘:“他是不是喜欢你。”
声音很小,只有方漾听见了。
她脸憋红:“瞎说什么呢你。”
方航还不了解他姐?他眯眼,愤恨而又充满威胁地说:“陈褚戈最好不是想当我姐夫。”
方漾:“……”
方航哼气:“我特么把他当哥们,周欣悦喜欢他这件事上我也没迁怒过他。但他要是想当我姐夫,老子,弄死他。”
“……”
方耀南跟陈楚河在交谈,期间陈褚戈的后妈和妹妹也抬眼过来瞧了方漾一眼,说过些什么以后,陈楚河亲自走了过来。
方漾站起来。
“漾漾,”陈楚河道,“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孩子。”
方漾目窥一切,自惭形秽,低声道:“对不起,叔叔。”
陈褚戈也是他父母的掌中宝,却叫她这么践踏。
陈楚河疲惫一笑:“是我跟阿褚对不住你,给你添麻烦,还害你受伤。”
方漾言语卡在喉咙里。
“改天我再跟阿褚亲自上门道谢。”陈楚河拍拍她的肩,“和爸爸妈妈先回去吧。”
-
方漾坐在飘窗上。
头埋进膝盖,乌黑的发丝滑落出胳膊肘,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桌子上有一杯凉透的蜂蜜水,是方耀南送进来的。
手机扔在抱枕上,陷进去一个小窝,闪着光震动。
方漾没接。
她不敢接。
她没有谈过恋爱。她怕她,承担不起陈褚戈这么浓烈的感情,令人窒息又压抑。
她不接陈褚戈就一直打,拔掉针管要下床,却被人迎面拦住。
陈褚戈不笑的时候语气冷冰冰的,像淬了寒气:“给老子滚开。”
小姑娘吓得缩了一下,在沙发上坐着的女人恨铁不成钢地叫了一句:“楚曳。”
“过来。”
陈褚戈看起来状态还没好,唇瓣惨白,拉开门撞上陈楚河,侧身刚要走。
陈楚河厉声:“你给我回去!”
陈楚曳从没看过爸爸发这么大的火。他一直是温和而好脾气,很多时候也只是沉默,从不会气到这般境界。
女人攥着陈楚曳的小手,唇线拉直,隐隐有不满。
“病好之前他哪都不能去!”陈楚河叫来直接叫来保镖,把他绑在病床上,几条壮汉五大三粗直接上。
陈褚戈在病床上挣扎,嘎吱的响声落在陈楚曳耳朵里,他动弹不得,黑漆漆的瞳孔分外骇人。
陈楚河叫人锁了病房门。
-
医院VIP病房通道上,安静得过分。
陈楚曳怀里抱着保温杯,偷了钥匙,心里颤颤地路过走廊。
“你就只顾你儿子吗!”是她妈的声音。
陈楚曳抠破指头上的皮,渗出血,含进嘴里躲到墙边。
陈楚河没说话。
女人的声音忽高忽低,还带着哭腔:“陈楚河,你能不能看看楚曳,你今天在你儿子面前那么大声,你有没有考虑过楚曳的心情,她也是你女儿!”
墙后的小姑娘咬住手指,不让自己哭出声。
十分钟后。
陈楚曳在门外,捏着那把冰凉的锁,锁眼和钥匙刚好能对上。
她将钥匙插进去,迟迟没有下一步。
-
方漾上飞机之前,在机场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给陈褚戈。
方漾:【我们都冷静一下,好不好?】
【不好】
她还没来得及关机,那边就回了消息。两个字,强硬逼人。
接着就是接踵而至的电话。方航催她往前走,方漾答应着,拉起行李,手指在屏幕上犹豫。
方耀南和何丽萍接过她的箱子,要去搞托运。方漾想了一下,捏紧兜里的手机。
“我去趟厕所。”
机场人来人往,无数人穿行而过,大得不像话。
方漾在进厕所之前摁开手机,还嗡嗡嗡地响个不停,按了接听键。
陈褚戈喘得厉害:“你今天要走。”
不是问句,是肯定。
方漾:“嗯。”
那边一直没有声音。
方漾看了看手机,显示三分十八秒,她再次靠拢耳朵,像是知道她接下来要干什么一样,陈褚戈低声:“别挂断。”
再过了半分钟,方漾捏着手机的手发酸,局促与不安让她换了一只腿支撑,低头,视线里闯进一双黑色的鞋。
方漾抬不起头,艰难地问:“你怎么来了。”
怎么就,过来了。
明明在医院。
-
机场男厕。
最里面的隔间内。
女孩身体半腾空,双腿圈在少年精壮的腰上,下巴被迫扬起,软塌塌地要往下掉,被手掌托住大腿:“别动。”
他们额头相抵,陈褚戈的热气喷在她脸蛋上:“忘了我是病人?”
男生声线微弱,还坏坏地笑了下:“掉了屁股就摔地上了。”
方漾上一次被方航蹬下床时就是直摔尾骨,有毯子都那么痛。她扒住陈褚戈的肩膀,手下的躯体炙热滚烫。
“放我下来。”方漾眼眸湿润,加重语气。
方漾知道这样不对,脸涨得通红,可是陈褚戈今天力气巨大,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住她的唇。
她的唇齿是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