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苏丹前,林姝被头疼和高烧反复折磨了四天,尽管吃了药,仍每天近凌晨时分开始循环发烧,浑身疼痛乏力,盥洗池中的水流也抵不住她呕吐的声音,却也只能依靠布洛芬缓解疼痛。
每当看见她吐到眼角泛红,虚弱地从洗手间走出来时,沈砚清只能把她圈在怀里耐心地哄诱着,随时守在她病床前,亲自陪护,直到确认她入睡才躺下休息。
好在第五天夜间,医生再三确认没有发烧迹象后,告知差不多要恢复了,沈砚清才肯松口答应带她回宿舍收拾行李,与同事一一告别。
林姝坐在车上,转头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街道,景色恍惚,不久前的这里还洪水颓塌,如今又恢复了久违的平和。
这短短的一年的经历,或许成为她此后一生都难以描述的一笔忆录。
“在想什么呢。”沈砚清虚握了握她的手指,俯身在她面前,落下车窗,“刚好一点,别吹风。”
林姝心中空落落的,弥漫出一丝不舍之情,茫然若失地说:“可能是对这里有感情或者舍不得一起工作的人吧,毕竟大家都是独身来到异国工作,互相照应了一年,像生死与共的战友和家人一样,突然离开有点不适应了。”
沈砚清默默听着,不知怎么去接这话,看着她脖间露出的银链,良久,嗓音有些低哑哽塞,“我当时都对你说那些话,你为什么还找回来戴在身上了。”
没有人会接受得了爱人当面丢下求婚戒。
他始终觉得对不起她。
“这个吗。”林姝垂眸,摸了一下锁骨处,抿了抿唇,不甚在意地从领口捞出放在掌心看了一眼,故作玩笑地揶揄道:“我猜很贵吧,就这么被你丢进垃圾桶里多可惜。”
神秘的蓝色钻石,光泽似蓝湾眼泪,被人喊作大自然的侥幸。
她握在手心沉默下去,不论他说过什么,都抵不过那烂熟于心的几句话。
千禧瑰宝与你同年,娶你成为我的妻子。
沈砚清捏了捏她的指骨,“不贵,你戴着玩吧,回头有喜欢的告诉我,我都能给你买来。”
林姝哂笑道:“你以为是小时候买的那种成盘彩色钻石戒指呢,而且万一我要是看上了别人手上戴着的怎么办?”
“只要他肯开价,我就买来送你。”沈砚清目光微微一凝,瞥她一眼,“那成盘的彩钻戒指又是什么?你喜欢?那下回儿拍卖画册直接送到你那儿吧,想要的发给我。”
林姝不可置信地嘶声,扁了扁嘴,“果然男女的童年是不同的,我说的是十块钱一盒那个,您估计都没见过吧,小学门口那超市里就有。”
沈砚清听罢,凝眉嗤了声,“得,那省钱了,改明儿我就去买来给你。”
他的确没听说过这些,沈家这一辈出的都是男孩,大院里玩得来的也就朱珠一位女生,小时候家里全是枪和汽车模型,哪能见着女孩的玩具。
听罢,林姝懒得搭腔。
土路颠簸,车内只剩轮胎碾过石子的声响。
下车走向职工宿舍楼的路上,林姝把项链塞回衣领,平静而莫名的挑了个问题,“那你为什么选择来这儿找我。”
“我说了。”沈砚清往她方向看了眼,悠然开口,“带你回去,结婚。”
“不过你倒是没回答我刚刚问你问题。”
——那个被她转移的话题。
他站在楼下门口台阶前,拉住了她,眉稍微扬,眼神蕴含的笑意,似乎在告诉她,不坦白就不放人。
林姝掰不开他的手,无奈投降败阵,“我先上去收拾东西,一会再说。”
沈砚清云淡风轻地拒绝了她的要求,“不太行。”
“跟你一样的答案行了吧。”林姝仍不忘余光扫视周围,生怕被同事们看见这一幕。
沈砚清明知故问,“什么答案。”
“你别装听不懂!”她气急败坏地要下嘴咬他胳膊。
嘴唇贴近皮肤前一刻,沈砚清松手插进兜中,下巴轻傲地微扬,嘴角漾起满意的弧度,腔调散漫,“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林姝恼羞成怒,头也不回地快步往楼里走。
九月中旬的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浮云低沉,虑了层层叠叠的光,燥热裹狭着初秋的温朗风声,飞机入港落地时是下午三点钟。
地面停了一辆考斯特和黑色公务车。
地勤站在廊桥下等候机舱内的乘客,没一会,一位身着中山套装的男士,面冷清隽,牵着一名眉目清绝的年轻女孩,白裙栗棕长发,出现在视线中,身后是随行人员,随着几人缓缓拾阶而下,两名地勤领在前面打开车门,目送上车直至离去。
车子开出机场前,沈砚清确认了眼时间,问时晋,“我爸几点到北京,他秘书把航班号发给你了吗。”
时晋抬腕看表,“没有航班号,但差不多还有十几分钟就落地西郊机场了,沈叔在京西宾馆还有个会见行程,估计要晚上才能见到。”
林姝在和杨晓贝发消息,注意力全在手机上。
沈砚清神色平静地点点头,继续问着,“我姥爷他们呢。”
时晋答道:“在路上了,老太太说是要先回南池子那边儿看何老师,听说昨儿就约上了喝茶了,我想着您父亲得晚上才能回来,就随老人的想法了。”
“知道了。”沈砚清想了想,指尖轻点了点触屏,“那先送她回去,我现在去趟国泰。”
闻言,林姝头也不抬地插了句话,“你要工作啊,那我正好约朋友吃饭去了,你送我去杨晓贝家里吧。”
沈砚清斜睨她一眼,无动于衷道:“今晚不行,你约下次。”
“凭什么。”林姝抬头,把手机递到他眼前,歪头眨眨眼,“你说完我就发出去了,咱俩目前还没到互相干涉社交的那一步,况且你以前也不管我这些。”
坐在前排的时晋,听到这儿抿唇忍笑。
沈砚清淡淡地扫了一眼屏幕,似乎是个七人群,没仔细看下去,便按着她的手放回去,“之前是之前,以后不可能,总之今晚更不行。”
“你又不说什么事。”林姝不甘心,指着屏幕的预售界面,再次举在他脸前晃悠,“而且你看,她都说了今晚我回来一块庆祝她的电影成功上国庆档。”
沈砚清侧了侧头,微拢交叉的十指置于下巴,眼神似笑非笑,“跟她说,进入冷淡期,我给她包三个城市中洲影城的全天排片,刚好前年你不是说因为陪我去香港,没去成她的首映礼吗,这个算给你朋友的补偿。”
中洲的董事与他有私交往来,当年浙江那边儿的高奢广场落建之时,主动把最贵的广告牌位低价安排给了他投资的一家公司,价格不高,却是一笔人情。
刚好借此一笔勾销。
林姝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缓缓地收回手机,带着探究的眼神打量他,“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沈砚清迎上她的目光,“陪我回家。”
“回家?”林姝重复了一遍,不确定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砚清笑了下,把手放在了她手背上,轻声道:“我父亲想见一下你。”
瞬时,林姝脑海中闪过一张脸,新闻联播的提名随着镜头停留在他父亲那里时,一脸威严肃清的端坐在红色布景的会议厅内,她抽出手摇头拒绝,“我不想去,你都不问我一下意见吗?”
“姝姝。”沈砚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耐心同她解释,“我父亲以往不会干涉过多我的感情,找我多半是因为公事,但是那天他在电话里问我,确定是想和你结婚吗,我说了是,你知道的,我比你大很多,也有能力独自承担起婚姻的责任,所以这次他没说什么,主动让我领你回去的一起吃个饭。”
林姝心里有道坎过不去,听完,还是没回答他的话。
沈砚清也没急着要答案,直到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在她要拉车门下去时叫住了她,“他和我母亲不同。”
初中那年,沈砚清在老爷子书房里见过一本相册,里面有一张他父亲当年清华大学的毕业照,后面藏了张两人合照,可与他父亲十指紧握的女孩不是他母亲,那会儿他就明白了一件事,他父亲与母亲相敬如宾这么多年,表面和和气气的,却都是些假象,也难怪只有逢年过节团聚时,家里才有点热闹的生活气。
林姝神色明显一愣,抓着门把手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指腹,很快反应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了。”
见她点头,沈砚清笑了一下,下车替她取了后备箱的行李,送她进了电梯才返回车里。
车门刚关上,时晋扭头递上来手机,屏幕上是一通还未接听的电话,“赵先生的。”
他拿过按下接听放在耳边,“什么事。”
赵墨戎直言道:“你怎么前两天一直关机,刚刚时晋和我说你们已经到了,晚上回后海吗,马上中秋了,家里做的点心让我给你拿两盒。”
沈砚清只回了一个字,“回。”
“行。”赵墨戎笑了笑,又问:“她跟你一块回来的?”
“嗯。”
赵墨戎来了兴致,好奇地追问下去,“怎么回事,看你兴致不高啊。”
沈砚清平静地反问道:“你还有什么别的事?”
能光明正大的把带她回家,他若说没有紧张的情绪是假的,但总归心底没有太大波动,加上眼下还有要紧的公事要处理。
“能有什么事。”赵墨戎也懒得继续热脸硬贴,“记得晚上过来拿东西,省得我一回家,老太太就在我跟前儿唠叨。”
“知道了。”沈砚清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扶手处,仰头靠在椅背上看窗外。
车子驶入东三环,国贸附近林立的高楼似一面面镜子,影照着四面匆疾而过的车流,直到进入长安街,四面葱郁茂密的树影,钢铁森林不见踪迹。
时晋对照邮件内容,与后座的人逐条确认工作内容,对照完才想起一件事,“沈总,之前您要我安排的事情,今晚照常进行吗。”
沈砚清顿了下,“照点。”
林姝赤脚踩在地毯上,走进客厅,窗帘笼罩 下,室内昏暗发沉,她依次按下开关,所有的照明灯陆续亮起,四面家具上都覆盖了一层白色防尘布,随着一声掸动,灰尘在光线中抖动。
窗帘拉开,下午的阳光隔着玻璃投射进宽阔的屋内。
一切如初。
她收拾好行李,坐在电脑桌前开始回调职确认邮件,下周一就要正式回归上班,现在需要她提前对接好工作。
电脑旁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林姝瞥了一眼,发现是杨晓贝的电话,她边打字边滑过接听,“喂。”
杨晓贝上来就咂舌感叹,“沈大老板这是什么意思,为了让你鸽我,给我包场电影?他闲的啊。”
林姝忙着思索怎么回复,含糊其辞,“可能是吧,改天我再请你吃饭贝贝。”
电话里片场导演的吆喝声夹杂着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声,重叠起伏。
杨晓贝显然不满她的回答,“不是我说你哎,这么多年了,你和这个人分分合合,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没有结果的话,真不如别耗了,除了娱乐圈这些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能给你介绍。”
林姝被她逗乐了,拿起来手机,身子往后仰了仰,脚尖点着地毯转了圈皮椅,舒适地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跟她开玩笑,“娱乐圈可都是帅哥,你不舍得啊?”
“有病,这里哪有好人。”杨晓贝骂了一句,顺口吐槽起来,“你以为当年汪政行她妈凭什么瞧不上我,我自己有钱,爹妈也有钱,轮得到她家用戏子称呼明星这儿词,所以我忍不——”
意识到说漏嘴的杨晓贝,话头戛然而止,电话安静了半秒,林姝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俩当初莫名其妙分手是有原因的。”
半晌,杨晓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烦躁地低吼了声,“别提我那些陈麻烂谷子的破事了,说正经的,你和他到底准备再折腾几年啊,女人的大好青春——”
林姝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他今晚带我回去见他爸爸。”
“嗯?”
反应过来的杨晓贝嘶地一声,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发出一声惊叹,“我靠,要见他爹了?”
相比之下,林姝倒没有太大反应,“对啊。”
杨晓贝沉默了一会,蓦然叹气,“行吧,既然要见面了,那你就当我刚刚那些话都没说吧,感情上的事你自己想好就行。”
“好了。”林姝莫名觉得气氛有些沉重,起身拉开百叶帘,推开窗户,笑嘻嘻道:“你呢贝贝,都单身好几年了。”
“我现在的工作性质不同。”杨晓贝顿了下,扬声道:“再说,谁和你一样啊,姐现在是事业巅峰期,才不会为男人驻足,我的目标是三十五岁前成为内娱顶流。”
“我怎么了?”
林姝挑了下眉,转回椅子,看着电脑屏幕,慢悠悠地抛了一句,“我的目标是成为最年轻的外交部发言人。”
“那行。”杨晓贝咯咯直笑,“以后我当你娱乐圈的人脉,你当我未来孩子通往政途的第一关系户。”
林姝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不觉间,她和杨晓贝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从互相分享生活里的喜怒哀乐建立情感,到互相汲取能量,关系越来越好。
可能好的友情总是彼此共勉,约定顶峰相见。
两人聊了一会后,电话挂断,她挨个回完邮件,把家里重新打扫了一遍,吸尘时收到沈砚清的短信,告诉她会议马上结束,六点半准时到楼下接她。
林姝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五点二十五,还有一个小时。
初见他父亲这样的长辈,无论如何,第一印象定然是重要,起码的规矩礼数她还是懂得的,而她风尘仆仆地坐了一天飞机,到现在还没收拾自己,她把吸尘器放回去,去冲了澡。
吹完头发画了个淡妆,没有喷香水,挑了件得体的白色长裙换上,拉开抽屉时看到了那对镶金嵌玉葫芦形耳坠,是当年沈砚清从他大学老师手里买来送她的。
老物件,光泽却不减,白玉葫芦玲珑剔透,上覆花叶,腰缠连珠,金叶托底。
她对着镜子,仔细小心地戴在耳垂上,拢下长发。
从看见林姝从电梯间走出来那一刻,沈砚清的目光就挪不开,纤细的指尖勾着加仑紫Kelly,清白缎面长裙浅浅勾勒身段,裙摆随着步伐生莲,发间的金丝白玉在流畅的下颌间若隐若现。
清冷中多了丝娇贵。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自己养出来的小姑娘,此刻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让人引诱沉溺,就算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一天,他都甘之如饴。
见她的四下搜寻的车子踪迹,在她打开包找手机的前一秒,他下车绕过车身,主动替她拉开副驾车门,矜傲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怎么又换车了。”
她边坐进车内边侧头问,车门带上前,他轻轻一笑回答了她,“那几辆都送去保养了。”
车窗半落,风轻轻吹着,血色的夕阳,将天空都染红了。
沈砚清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握着她,手心随着有些泛凉,他侧眸看了她一眼,把空调关了,“不舒服?”
“没有。”林姝看着前面的路,离他家越来越近,心里多少有点紧张,忍不住扭头看他,认真地问:“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
沈砚清先是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她刚刚发呆时是在想什么了,不禁低眉一笑,握了握她的指尖安抚,“其实他平时都不怎么管家里的事,对我也只是偶尔关心一下,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他与我母亲不同吗。”
林姝侧头看他,顺着问下去,“为什么。”
他眸光沉了沉,继续说:“陆怀琛是不是和你说,大学毕业后我为了一个人,未经他们同意就直接出国了?”
林姝浅浅地嗯了一下。
“他说的没错,不过造成这些的都是我母亲,而我父亲也都知道,所以我爸若是真想拦我,我压根办不了签证,更别说出境,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姝姝,你也不是什么代替品,我对你的感情很纯粹,与别人无关,我现在一起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上次没来得及和你解释。”
见小姑娘默默地听着,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表示回应,他打转方向盘,降下车速,侧头,在她眸中捕捉到一闪而过轻微怜惜,宛如一道细丝的光,一下子撞进他的胸口。
他停顿了半秒,睨了她一眼,嗓音略低沉下去,“我父亲在感情上唯一责备过我的一件事,是我母亲和他说,我在外面养的人怀孕了,因为他工作的原因,容不得我们给他的名声和政途带来哪怕一丝丝的污点。”
沈砚清说着笑起来,下巴轻扬,目光直视着前面马路,“所以他骂我做事出格,差点没打死我,但是他现在似乎知道那个姑娘是你了,而且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让我领人回家,不然我不会随意带你回去的姝姝。”
车内紧张的气氛被笑声渲染,后视镜上挂着的皮质小飞马吊饰,一寸一寸地晃近视线中。
林姝撇撇嘴,不想跟他计较以前的事,心情却不受控制地愉悦起来,看着那个挂件问了一嘴,“你这个在哪买的?”
“什么。”沈砚清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扬眉勾唇一乐,“这是前两年我去欧洲出差,小九他老婆托我帮她买一包,我没要她的钱,她就把那一车乱七八糟的配货全留给我了,我就拆了这个,其它的都扔在仓库里,你喜欢的话回头再给你买新的。”
林姝摆摆手拒绝了,“我就是随口一问。”
车子正要拐进胡同口,一些背对着车身的游客在路中央闲溜达,沈砚清看着后视镜里又涌进来的一批人,眉色有些不悦,按下喇叭提醒。
路人闻声回头,自觉地往旁边靠了靠让出车道,车子缓慢地从人群两侧穿过,驶到沈家门口停下。
门口的警卫员走上前打了个招呼,“沈先生,我帮你停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沈砚清含笑婉拒,转而对林姝嘱咐道:“我倒个车,你下去等我吧。”
“好。”
林姝解开安全带下车,拎包站在树下,撩了撩长发,露出半侧脸颊,目光掠过门口,落在斜前方停着的一辆黑车上,视线顿下。
下方挂着一个京AG6的车牌,她仅见过几次,后来才知道这是他父亲的车,想到马上就要见面,心里不由得紧张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手被他宽厚而温热的手掌握住,注意力也被随之打断。
“别多想了,进去吧。”沈砚清弯唇浅笑,十分自然地替她接过手中的包,将人牵在自己身旁。
林姝侧头,见他神色如常。
“嗯。”
她点点头,感觉心跳加速又快了些,垂下眼,跟上他的步伐,在跨过门槛时,温吞地回握住他的手。
沈砚清目光一顿,微微垂眼与她对视,眼底是溢出的温柔缱绻,“有我在,不用担心。”
而后,林姝感觉到他的力道似乎又重了几分,却不会让她感觉痛,只觉得安全感十足。
从厨房出来的余管家和两人碰面后,眉眼间的鱼尾纹都笑得又多了几条褶子,跟在身旁接过衣服和包,又忙着递茶水,笑眯眯地望着小姑娘,拍拍沈砚清的后背,乐呵呵道:“你父亲和老爷子在书房说话呢,赶紧领人过去吧。”
余管家在沈家待了近四十年,是看着沈砚清长大的,得知他今儿要领女朋友回家,在电话里高兴的不得了,一早安排下厨房,把院内上下打扫收拾了一遍,让司香师点了沉水旃檀香。
“余姨,我爸什么时候回来的。”沈砚清吹了吹茶面,喝了两口递回杯子,“都过来了吗。”
余管家掸了掸外套,提溜着包,边走边答:“你母亲陪老太太去隔壁陆老爷子家了,一会回来。”
沈砚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直接牵着她往书房方向走。
在他要敲门的前一刻,感觉自己的手心又被收紧了一寸,他收回手,拉她到走廊外,姿态慵懒的抄着兜,低头望着小姑娘紧张无措的表情,无声笑了下,“你又不没见过我姥爷,不至于姝姝。”
林姝瘪瘪嘴,“那不一样啊,我又没见过你爸爸。”
“他没有你想象中可怕。”沈砚清脸上的笑意染上几分无奈,又想到什么,调侃起来,“但我可记得你见我姥爷他们时,没这么害怕,现在是怎么了。”
可惜她也解释不清这个问题,纯粹心里默认老人多半慈眉善目,但父母辈会有些严肃,尤其是他的父亲,镜头中凛凛威严,宛如雪后松竹,令人生畏。
“没事,进去吧。”林姝心一横,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牵着他走在前面,鼓足一生勇气抬手轻叩门两下。
半秒后,屋内传出一道沉厚的男声,“进。”
推门而入的一刻间,屋内沙发上的两人闻声抬头侧目注视。
“爸。”沈砚清敛笑自矜地分别问候两人,“姥爷。”
想到两人还牵着手,林姝试图缩回手和他保持半肘距离,反而被握得更紧,只能硬着头皮一同打了个招呼。
庄老爷子见到林姝后笑盈盈地摘下眼镜,招呼他们坐下,沈降林也没多打量两人,微微点头,“先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