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小槐花扶着碗,边用勺子往嘴里扒饭,边偷偷瞄着言璟与右右。
平日吃饭最为积极的右右,此时也同小槐花一样,左顾右盼。
甚至言璟当着她的面,夹走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她都只是默默将筷子伸去旁边夹起一片青菜入碗。
言璟放下碗筷,擦了擦嘴:“你们两个,魂都丢了?”
右右跟着放下筷子,她双手搭在桌上,面挂笑容地问道:“殿下,你吃饱了?”
见右右开始发问,小槐花赶忙放下手里的勺子,接话道:“殿下,听尚千说,六皇子府内有池温泉,泡了可以放松身心。”
右右补充道:“还能美容养颜。”
言璟挑眉,佯装不经意地问:“你们,想要孤去?”
右右和小槐花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哎呀。”言璟揉揉脖子,捏捏肩,“最近睡得太多,这身子是有些许不舒坦。”
右右继续劝道:“殿下去泡泡泉水,说不定能通通经脉,今夜也能睡得更香。”
“可是……”言璟犹豫道,“孤不是很……”
右右识趣地给言璟捏肩捶背:“殿下,你就去吧。”
右右跟了言璟多年,她的脾性除左左外,也就言璟最为清楚。
言璟享受着时隔多月的服侍,感叹道:“能让你右右这般殷勤,尚千出了不少血吧。”
“说说,尚千给了你多少银子?”
右右力道加重,略显心虚道:“伺候殿下,是奴的本分,怎么会是别人收买呢。”
言璟点头:“也是。”
“毕竟,上次你就给孤捏了个肩,便要走了三个月的例银。”
言璟睁开眼,看向小槐花:“她不说,小槐花你来说。”
小槐花看了看右右:“这……”
“莫不是你也被收买了?”言璟问道。
小槐花立即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收他的银子。”
说完,小槐花捂住嘴。
右右恨铁不成钢地喊道:“小槐花!”
言璟站起身,坐到旁边的凳子。
他弯起手指,敲敲桌面:“孤还挺好奇,孤在你那里,值多少银子。”
右右举起手:“五……五十两。”
言璟冷脸,大有把右右嚼碎的意思:“孤就值五十两?!”
右右耸肩无奈道:“尚千太穷了,奴说了要一百两,但他钱袋里只有六十两,奴说六十两就六十两,结果他又说,要留十两给叫尚万的人买东西。”
“谈来谈去,他只肯出五十两,奴想着能赚一点是一点,五十两就五十两咯,蚊子肉也是肉,填填牙缝还是不错的。”
“你就不怕,孤一去不复返?”
“万一他们主仆俩合起伙来,把孤给卖了,到时候,孤落得个东一块,西一块的下场……”
小槐花抢答道:“不会的殿下,不会的。”
言璟抬手捏着小槐花的脸:“怎么不会。”
小槐花言之凿凿道:“尚千的主子,每次一见殿下就挪不开眼,说不定,殿下对他动起手来,他都还得关心殿下的手疼不疼。”
言璟耳根发烫,他转头质问右右:“你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她的?”
右右连连摆手摇头:“不关奴的事,是她自己无师自通。”
“不过殿下,小槐花说的也不错,隔壁那位六皇子虽然看着凶,但他不会伤害殿下,就像殿下也不会伤害他一样。”
言璟慢慢收回手,看着桌上放着的食盒,低声说道:“是嘛……”
“从前殿下为了救他,不惜继续忍受着病痛折磨,前些日子,他为了给殿下凑齐救命的药材,开库房,费万金。”
“奴不懂情爱,但奴懂钱啊。”
右右坐在言璟坐过的凳子上,向言璟边比划边说道:“那一箱接一箱的黄金抬出去,奴看了都心疼。”
小槐花附和地点头:“我也看见了,好多好多的黄金。”
明明来羽国前,日日夜夜都盼望着、祈祷着,希望、渴望上官庭像他爱他一样爱他。
但真正当别人告诉他,上官庭爱他时,言璟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或许是言璟早就知道,亦或者是他许久未见上官庭的原因,言璟这样想着。
“去给孤取那件浮光锦的衣裳来,顺带,往孤的钱袋放三十两银子。”
右右商量道:“殿下,要不我们五五分?”
言璟笑着抬眸:“四十两。”
“浮光锦是吗?奴这就去给殿下取来。”
说罢,右右走得飞快。
小槐花评价道:“右右姐姐真是视财如命,想必她一定有许多钱吧。”
尚千独自一人坐在围墙上,目送着言璟走进六皇子府,他不禁感叹,他家殿下要是没了他这个得力的手下,可怎么办啊。
言璟推门走进上官庭房中时,他正坐在地上,低头用着石臼,‘咚咚咚’地不知道在捣些什么东西。
上官庭抬首,见是言璟,立马放下石碓。
他迎上前,拉着言璟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
“路上黑,也不知道提盏灯笼。”
言璟望向地上摆着小石臼,问道:“这么晚了,你这是在捣些什么?”
上官庭给言璟看了看他指尖的红:“手下人出门买药材时,意外寻到了一种干花,卖药的人说,这种干花加水捣碎,可在身上纹图,我想试试,就命他们买了些。”
言璟搓着上官庭的指尖:“骗人的吧。”
待他连搓了好几下,上官庭指尖的红未褪去半分时,言璟开始有点相信了。
他又问:“洗不掉?”
上官庭拉着言璟一起蹲在石臼旁:“可以洗,但得用特别的草药,熬成特别的药汤才能洗掉。”
石臼里的一汪暗红,就像鲜血似的。
言璟拿起重重的石碓,学着上官庭的样子捣了几下。
“你要在身上纹图?”
上官庭有些不好意思,他扭捏地应了一声。
言璟继续问:“好端端的,纹图做什么?”
“我这身子到处都是伤痕,看着怪吓人。”上官庭接过石碓,“画点花鸟鱼虫上去盖盖,也许会好看些。”
“只要你不在大街上乱脱衣裳,旁人又看不见。”言璟说道。
“可是……”
眼见着上官庭就快要把自己埋入土,言璟捞起上官庭的头,双手捧住他的下巴:“可是什么?”
上官庭撇开头:“可是……你能看见……”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言璟以为自己幻听了。
“什么?”
“可是你能看见!”
上官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直接将言璟给逗笑。
“别笑了,你别笑了。”上官庭一手捂住言璟的下半张脸,一手扶额挡住自己的脸,“别笑了。”
言璟拿下上官庭的手,轻咳了两声,又平了平心绪:“不笑了不笑了,你把头抬起来,都快成红萝卜精了。”
“这样,我给你纹图,你给我描花,可好?”
听言璟说完,上官庭真成了红萝卜精,一张脸,连带着侧边的耳朵,都红得滴血。
不知道的还以为,石臼里的水被他抹到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