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下意识的用粉拳轻轻打了他一下后道:
“不过...你单手拿着相机在上面拍,是不是太危险了?万一脱手掉下去,岂不是要全款赔偿?”
“要是那样的话,3000块保险便要不回来了呗,这个品牌折旧后差不多就这个价;但我还是有信心的,因为只要我不想撒手,什么也跑不了。”
“我发现每次说这种牛轰轰的话,在别人嘴里像是吹,在你这里便显得特别合理!对了,你刚才没回答我,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即使胆子大,可那种心脏紧缩、血压升高的生理反应总是没法避免的吧?”
“我还真能避免,你忘了我给你说过我考过飞行学院了?当时除了身高超标之外,所有指标全是最优过线的;其中便有抗眩晕一项。
当时他们从航校带来了三套器械,一个叫‘失速螺旋机’,一个叫‘纵向滚轮机’,一个叫‘横向滚轮机’,都是训练和测试人体抗眩晕能力的。
我体育天赋好,很多方面就体现在心脑血管的效率和强度上,正好都是应付这些所需的。
所以别人上去转一圈下来就吐,我啥事没有,随他们怎么折腾也无所谓。
而和那个相比,今天玩的这些个项目,不足挂齿。
说真的,要不是怕撒了,我在过山车上吃饭都行。”
“嘿,说你牛你还真喘上了。”
“我又没吹,不信去试试?”
“先不了,再被甩一遍,我这把‘老骨头’怕是会撑不住的,本宫乏了,要歇息一下。”
二人笑闹着离开游乐园,在走到水欢的家门口时,她道:
“明天就不打扰你啦,你又可以好好大睡一觉补充补充体力了。”
“明天不行,这周末睡不了了,下周再说。”
“为什么?”
“老杆家里要搬家了,我得去帮忙。”
“那...我可不可以也去搭把手?”
“你别去,里面挺乱的,是个即将拆除的老小区;要搬的也全是粗重之物,小姑娘家家细皮嫩肉的干不了这个。”
“我谢谢你的关心,但你越这么说我越想去!而且好歹碰上一个你不睡觉的周末,怎么着不得去凑凑热闹?不过我要早知道你明个儿还有体力活要干,今天一定不会叫你出来的。”
“和你出来可比睡觉更有助于休息。”
“嘻嘻,你再这么说我都要膨胀了;那咱们可说定咯,明天我也要去,就在校门口集合!”
水欢说完这句不给项骜任何拒绝的机会,转身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跑没影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能硬着头皮不让去,大不了让她到时在一边看着就行;他如是想。
而在约定地点见面时,这小姑娘穿的利落的很,甚至还拿了一双劳保手套,摆出一副必须要参与一下的架势。
“你这手套从哪儿买的?”项骜饶有兴趣的问道。
“让吴秘找了家五金店给我买的,我还给你带了一双呢!”
说着,一双崭新的白线编织的手套便递了过去。
“可以,还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啧,怎么说话呢?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会不懂?咱俩可是上的一样的学,用的同一套教材好吗?”
但等上车后,这边仍然认真道:
“一会儿去了你站一边看看就行,别傻乎乎的真去搬,里面有不少是工具、轮胎、车架什么的,不光沉也油乎乎的,把你这白白净净的衣服弄脏了就不好了。”
水欢并不接话,而是拎出来一个不是重点的部分展开发挥:
“工具?轮胎?还有车架,难道老杆家里是开修车铺的?”
“嗯。”
“那挺好的,现在有私家车的人越来越多,干这行虽说辛苦点,但只要肯做,收入还是很不错的;像钣金工便是这样。”
“他家的铺子不是修汽车的。”
“不是汽车?那...还有什么车需要修?”
“自行车。”
“啊?我都觉着这已经是个即将消亡的夕阳行业了,一样的还有修鞋的和焗瓷的。”
“很意外你会了解到这些生活在社会最边缘的底层职业。”
“我爸提过几次,说在省委工作会议上下达了硬指标,为了响应京城赢得奥运会举办权资格,需要对全省范围内所有县市区进行容貌大整改,需要取缔很多摊位,其中就包括这些。
然后老破小小区也要尽快拆除,反正巴拉巴拉说到底都是想在短时间内提高市容市貌。”
项骜听罢这些话,有些如鲠在喉;他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咽回去了。
比如水欢的父亲的职责中便有住房一项,而老杆这次要搬离的家之所以会还没到使用寿命就被勒令拆掉,再结合奥运会的事情,那是谁在常石执行的这事已经不言自明,所以再三权衡之下只能保持沉默。
抵达目的地时,小区里的住户已经搬走了十之八九,整栋整栋的楼都是没有玻璃的空窗户,楼下的过道里也堆满了各种建筑垃圾和杂物。
两人把挎斗摩托停在外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进去,刚到单元洞前,便与前后脚过来的赵佗和余杭碰上了。
“骜哥!”两人纷纷打招呼道。
“水同学,你怎么也来了?今天可不是来玩的,不太适合你啊。”
“难道我出现的场合只能是玩吗?你再说我就给慕露雪说你的糗事!”
“哎哎,这可使不得!我错了还不行吗?咱优有话好好说!”
闲扯着,几人也进了门,这也是此次搬家最大的利好:老杆住在一楼,而且那个修车铺正建在院子里,还在院墙当中开了个很大的后门,因此只需要把东西抬出去放到找好的卡车上就行了,一阶楼梯都不用下。
屋里有两个人,正是一对父子。
其中老杆的父亲最引人瞩目的一点便是没有双腿,是几乎全没了的那种,胯部往下只有一寸多一点,坐在一张破旧的轮椅上,和正常人比,可以说几乎只有一个上半身。
水欢知道杆父因伤退伍,但不知道竟是这么严重的残疾,一时间有些错愕。
在项骜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后才想起叫了声“叔叔好”。
这是个很和蔼的中年人,皮肤黝黑,即便离开部队多年,发型仍然保持着服役时的利落,家里虽然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却被打扫的十分整洁,甚至有些位置堪称一尘不染。
不仅客厅、卧室、厨房、洗手间如此,最不可思议的是用于维修自行车的院子也是如此,寻常从事这种工作的必定到处是油污,可此处地面依然称得上干净。
五花八门的工具和备件也全部按照用途、型号、大小整齐排列在一起,看着如同即将接受检阅的士兵。
这种强迫症般的“内务”习惯,显然也是继承自军旅。
而在因为年久有些发黄的墙皮上,挂满了他身着军装的照片,有和战友在一起的,有在靶场射击的,还有几次参加联训任务留念的。
还有一身矗立在墙角衣架上的老式海军常服格外显眼,因为上面有一枚象征着二等功的勋章。
之后十分钟内又来了四个朋友一起帮忙,人到齐后便正式开工了,水欢戴好手套乍着手不知道该干点什么;肩上扛着三辆待修车架的项骜见状道:
“你最好的帮助就是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下歇着,在这里晃来晃去,这些铁家伙碰到你怎么办?”
“你和驼子就知道说我,我必须得干点啥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女子能顶半边天’!”
话罢,她扫视了一圈院落,最后把目光定在了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小铁箱上,便准备过去将其提出去,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一盘盘全新的飞轮,重的很,结果便是双手抓着握把试了三次都没能让箱底离开地面。
“水同学,我来吧。”老杆接手道,然后很轻松的单臂提着就走了。
意识到男女力量差距实在太大的水欢准备换个自己能做的,这一次的目标是一辆女式自行车;它看起来很旧了,车把、轮毂上有不少铁锈,轮胎也是瘪的。
因为有轮子在,所以不用像项骜那样扛起来,推出去便行,如此一来的确轻松了很多。
但新的难题在出了后门后也来了——怎么把它弄到卡车车斗上去。
来的男生们各个身强体壮,都可以轻松举起来塞进里面,可换了自己就变成了难上加难,因为力量不足之外,身高也是个问题。
有心叫人过来帮忙,可一想起之前被说的那两次便有气,一咬牙一跺脚今天还非给它弄上去不可了!
抱着这种想法,水欢先找了个两处最适合下手抓住的位置,然后深吸一口气猛的往上提。
空心的车身在其倾尽全力之下的确被抬起来了,但距离放到车斗边沿还差着不少,由于抬起的高度不够,两个轮子的下三分之一始终被挡在外面。
再发力,再使劲儿,好歹又抬起了几厘米,不过这于达到目的仍然无济于事。
而更糟糕的是力气不是无限的,和自行车较量的分分秒秒迅速让水欢力竭,她觉着两条藕臂酸痛无比,然后就抖了起来,手中之物也越来越重,直到重的身体无法维持平衡向后倒去。
期间项骜他们正在搬屋里的其他东西,结果刚抱着一个衣柜出来便看到了她被车子砸在地上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