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澜坐在灵船里头一张矮桌案上,默默地分配着灵丹。
这些是江挽方才给他的,让他将丹药装好,等大师兄他们醒来便交给他们,恢复下灵力。
灵船缓慢而平稳地行驶在南海上。
“谢大侠!”一道熟悉的称呼忽地传来。
谢无澜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去。
来人却并不是江挽。
他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陈觅安脸上洋溢着笑意,朝他走了过来,将一碟瓜果置在桌案上。
“我是来感谢你的,多谢你方才救了我。”她声音清脆:“这瓜果是方才从我哥哥那取来的,都是南海城内最香甜的。”
“你要不要尝尝?”陈觅安眼底带着期望:“你若是喜欢,这些瓜果日后还有很多,都可以送给你。”
谢无澜头也没抬:“不喜欢。”
“撤走。”
陈觅安微愣,她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这瓜果很甜的,尝了就知道喜不喜欢了。”
谢无澜置若罔闻,继续分配着手上的丹药。
迟迟没有等到回应,陈觅安脸上的笑容有些许挂不住了。
她视线落在谢无澜脸上,不禁抿唇思考。
难道真如哥哥所说的,谢大侠和那个江挽有点情况?
可二人的互动……看着分明也不像有情况的样子啊。
陈觅安轻咳了声,试探性地说:“谢大侠若是不喜欢这份谢礼,我可以重新再准备一份的。”
“不需要。”谢无澜语气平静:“你该谢的,不是我。”
她微微怔住。
“可是救我的明明就是你呀。”
他神色如常地继续摆弄着手中的东西,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未曾分给她。
“是江挽让我去救你的,”
谢无澜声音很淡。
可在陈觅安听来,却是刺骨的冷。
“若不是她,我没有要救你的想法。”
“你该谢的人,是她,我只是出了份力而已。”
陈觅安身形一僵,脸上笑容逐渐凝固。
她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故作镇定道:“但这份力总归是你出的,这礼你便收下吧。”
“至于江姑娘那,我待会再给她送去一份。”
陈觅安微微抿唇。
她好像看出来了,眼前这人似乎对她很不耐。
更别提会去主动救她。
在南海海底的时候,她目光都被他身上的光辉吸引,以至于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他不耐的神色和语气。
现在仔细想想,他的确是不情愿的。
还真被哥哥说中了啊……
谢无澜嗓音平静:“随你。”
陈觅安微微攥了攥袖子,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一见钟情。
但这个人要是不喜欢她,而心有所属,她自然也不会强求。
临走之际。
她听到了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谢无澜!”
不知怎的。
陈觅安下意识顿住了脚步,抬眼朝声源处看去。
少女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袭粉裙在低空摇曳,金色的光辉追逐着她。
她身侧似乎携带裹着清香的风,怀里抱着一把漆黑冷沉的剑,与她的装扮有些格格不入。
江挽直接把剑拍在谢无澜眼前,低头盯着他:“你的剑是不是坏了?”
谢无澜将最后一颗丹药装好,随后将这些瓷瓶摆在了一侧,拿过桌上的剑。
不邪剑有些死气沉沉的。
虽然一直都是死气沉沉的,但这次比之前要更加死气沉沉。
而且,漆黑的剑身上,映衬不出一丝日光。
他默了默,说道:“没坏。”
江挽疑惑:“那是怎么了?”
“我和它结契了。”
闻言,江挽一愣。
结契……
她在谢无澜的回忆里,貌似没有看到他和不邪剑结契。
原来一直都没有结契吗?
“什么时候的事?”她又问。
“方才在南海上与魔龙大战之时。”谢无澜面不改色道。
江挽还想再问什么,但忽然被他打断。
“这些水果,你要吃吗?”
江挽一怔,视线落到桌侧置着的一碟瓜果上。
“这哪儿来的?咱们还带了水果啊,我怎么不记得?”她随手拿起了一块尝了尝。
霎时,她眼睛一亮:“好甜。”
“你尝了吗?”江挽将碟子往他眼前推了推:“你要不要尝一块?”
谢无澜盯着她移过来的盘子,默了半晌,缓缓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确实很甜。
他唇角小幅度弯了弯:“你要是喜欢就都带走吧。”
“这些是方才……”谢无澜顿了顿。
“就是你让我救的那人送来的。”
他又补了句:“谢礼。”
“谢礼啊……”江挽若有所思,然后就把这碟瓜果端在手心:“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远处,陈觅安默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沉寂了许久,缓缓叹了口气。
半晌,才迈步走出了灵船。
江挽端着瓜果刚想离开,谢无澜忽然又叫住了她:“等等。”
她疑惑转身。
谢无澜起身重新将不邪剑交给她:“拿着。”
江挽干巴巴地问,慢吞吞伸手接过:“还要我拿啊?”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俯身拿起桌上几个瓷瓶一并递给了她:“都装好了,你待会拿去给大师兄他们吧。”
江挽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下自己的手。
她上前几步:“你帮我放到我的锦囊里吧。”
谢无澜动作一顿。
江挽还不忘说一句:“别掏我灵石。”
谢无澜:“……”
……
一炷香后。
大师兄他们几人终于调理完毕。
江挽在几人跟前东看看西看看,怀里揣着几个小瓷瓶。
陆长遥刚睁眼——
“卧草,鬼啊啊啊啊啊!”他满脸惊恐地往后缩,直接将一侧的宋初年给挤到了角落。
宋初年脸色一黑,咬牙切齿地给他推开:“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溪云止温和的神色略显错愕:“小师妹,你怎么在这?”
他有些紧张地看向了外头:“都解决了?”
江挽点点头,将怀里的瓷瓶递了过去:“是啊,都解决了。”
“不过南海的封印碎了,我们待会得去重新布置一层封印,不然南海海水倒灌,很容易便把城给淹了。”
闻言,溪云止则是默默松了口气:“那便好。”
“布置封印不过一件小事,待会抵达城内,你们先进去,封印的事交给我。”
她轻轻应了声,将手中的瓷瓶又递过去了点:“我刚刚往这些丹药内注入了点灵气,可以修复你们的灵力,快试试吧。”
常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起了身。
她抬眼看向江挽,微微勾唇。
“小师妹真是有心了。”她随手拿过一瓶,便继续问道:“对了,那魔龙你们是如何解决的?”
“海面上的魔气可有散去?”常洛关心地询问道。
“呃……”江挽迟疑了片刻,语气有些僵硬:“其实是谢无澜解决的,我都没出什么力……”
“魔气当然散去了。”她又急匆匆地补了一句。
常洛若有所思。
陆长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从江挽手心抽走了一个瓷瓶,嘻嘻笑道:“你俩挺厉害啊。”
“那魔气可太汹涌了,方才我们几个一时之间都有点对付不来,这可比我以前遇到的妖怪要难对付的多。”
他打开瓶塞轻轻吸一口。
丹药的香味瞬间充斥鼻腔。
一阵暖流划过腹部,体内的不适隐隐约约有被治愈的感觉。
江挽面无表情地遇到:“你从人间来,遇到的唯一一只妖怪大概就是醉香楼的那只狐妖吧?”
闻言,陆长遥一顿,思索了片刻。
“好像是啊。”
“那这魔也挺厉害的,比一只九阶大妖还要厉害呢。”
“九阶大妖?”一旁的溪云止诧异出声:“何时的事?”
宋初年扯了扯溪云止衣袖,从头到尾给他简单复述了一遍。
飞仙宫经常管仙界的事,却也不怎么管。
例如醉香楼这件事,已经几个月了还未出结果。
那狐妖现在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醉香楼在仙界里自然是倒闭了。
不过有人觉得这么大一座楼就放那儿废弃挺可惜的,于是花重金买下,简单装修了一番,重新开张。
只是自从楼内有九阶大妖的事情被爆出后,便再没什么人敢来醉香楼了。
尽管还是有少数的人来,那饭菜的味道也不如从前那般尽人意。
总感觉少了几味食材。
飞仙宫除了不怎么搭理醉香楼的事,还是颇爱管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例外前几个月,仙界除如意阁外的所有赌坊突然关闭。
飞仙宫便遣人前去调查,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
有一对道侣在大街上吵架,甚至大打出手,当即便被飞仙宫的人带走问话。
除此之外,飞仙宫还亲自出手关闭了一家青楼。
溪云止无语扶额:“我看这飞仙宫宫主,再待几年也该退位了。”
常洛叹了口气:“这宫主什么时候能死?”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朝她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常洛一愣,随即尬笑两声:“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哈哈。”
没人看见,她藏在袖下的拳头缓缓攥紧。
她神色黯淡,指甲深入掌心,近乎要刻出一条血痕。
宋初年忽然询问道:“对了,我们何时才能抵达城内?”
话落,灵船忽然一抖。
船停了。
江挽的声音幽幽传来:“现在。”
宋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