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下胸腔翻滚的怒意:“我再问一遍,你们滚不滚?”
月魄颤了颤,松了口:“算了,少主,我去替你追!”
话落,他便松开了谢无澜,径直返身去追妄尘。
绍衣被吓得也松开了谢无澜:“不是,你打得过吗你就去?”
他忙赔笑了声:“少主你安心养伤先,我和月魄一起去追。”
谢无澜死死地盯着他们,还想说些什么,喉间忽地一阵翻滚,紧接着便又狼狈地吐出了几道黑血。
他身形有些无力地缓缓下坠。
江挽正沿着雪地上几行零星的脚印往前走,却倏地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剑气。
她抬眼一看,便见一柄黑剑划破长空,径直坠落。
这是……不邪剑?!
江挽一愣,还在诧异不邪剑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想抬眼去寻附近有没有谢无澜的身影,便见不邪剑径直朝她飞来。
她连忙抬手接住了不邪剑。
不邪剑上残留着丝丝触目惊心的血迹。
血……
谢无澜受伤了?
江挽心头狠狠一颤,不邪剑却急忙地飞出去,随即又落回了她手心。
她只思考了一瞬,便明白了不邪剑的意思:“带路吧。”
不邪剑连忙飞出去,在前方带路。
冰天雪地中,大雪模糊了眼前的视线,近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四面八方的寒意涌来,江挽感觉自己都快冻成冰雕了,谢无澜是怎么做到在这种时候打架的?
眼前的视线一片苍白,似乎只有一望无际的雪地。
她从未想过,这洗魂海畔竟有这么大一块平地。
放眼望去,雪地上毫无建筑,似乎只能瞧见不远处微微起伏的小丘,小丘覆了雪,被雪染得白白的。
江挽脸颊被冻得微微泛红。
她哈了口热气,搓搓手心,勉强暖了暖。
这天都才秋天,魔界居然就下雪了,这天气真是和魔族一样奇怪。
不邪剑有些着急,不断地加快速度,江挽却有些跟不上了。
她本来想唤长生剑出来带自己走的。
但一想到长生剑速度那么快,四周寒风吹过来她不得冻死?
何况,她来之前也未曾想过魔界这么冷,身上只穿了薄薄两三层衣衫。
江挽冒着风雪继续前行。
簌簌洒落的雪花间隙中,她隐约可以瞧见雪地里一抹血色。
她心下一惊,连忙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走得近了,便愈可以瞧清那是一道人影。
他一袭黑衣似水般在雪地里摊开,顷刻间便被一层雪覆盖。
身下蔓延了大片大片的血迹,染红了周身的雪色,触目惊心。
少年倚靠在小丘边,阖着双眸,眉头微皱,神情有些痛苦。
他脸色惨白,唇畔残留着还未拭去的血迹。
江挽猝不及防地咳了几声,踉踉跄跄地朝他奔去。
“谢无澜……”
不邪剑径直朝他飞了过去,狠狠地插在地面,试图把他震醒。
江挽裹紧了衣衫,脚下积雪又松又厚,她几乎要站不稳。
谢无澜似乎被不邪剑给震醒了。
他睫翼轻颤了颤,眼皮半掀,视线有些模糊。
但隐约可以看见——
一道浅绿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竟是直接撑不住,跪到了他眼前。
少女身形有些不稳,险些撞入他怀里,双手撑着地面才勉强支撑起来。
她看着眼前的人又闭上了双眼,顿时急了,连忙抬手捧住他的脸颊:“谢无澜,醒醒,醒醒。”
“虽然咱有长生契,但也不能这么造啊!”
江挽的手被他脸颊冰冷的温度刺激得哆嗦了下。
她忙又捧得更紧了些,面露担忧,轻声呢喃道:“怎么这么冰啊……”
不邪剑见自家主人又睡了过去,气得又狠狠震颤了下。
“咳咳……”
听到咳嗽声,江挽眼眸一亮,连忙紧盯着他。
少年有些疲惫地睁开双眸,映入眼帘便是一张熟悉的容颜。
他微微愣了愣,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醒了?”江挽惊喜道,连忙松开他的脸,去握他的手:“你还能走吗,我们先回去。”
见他一动不动,江挽又松开了他,叹了口气。
伤成这样,应当是走不了了。
倒不如先给他治好。
她低眸望向自己的手,思索了会儿。
倏地,她的手被人握住。
江挽抬眸。
少年双眸漆黑如墨,却黑得透亮,隐约能瞧见他瞳眸中倒映出的雪。
他声音很轻,有些沙哑:“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出事,就赶来了。”
对方沉默了会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不邪剑带我来的。”
“我不是说这个。”
江挽一愣。
他定定地盯着她,一字一顿:“我是说……”
“你怎么进入魔界的。”
“就那样进的,你还想我怎么进?”江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当即便要给他注入灵力。
她双手皆被人紧紧握住。
“干嘛?”
谢无澜望着她,语气执拗地重复了一遍:“怎么进的魔界?”
江挽没吭声。
他微微直起身子,垂眸盯着她,又问:“你是不是用阴阳镯了?”
她气得把手抽了出来,看了他一眼:“和你没关系,你先让我给你疗伤。”
这人都这样了还在关注这个问题,真是奇怪奇怪怪的。
闻言,少年又靠了回去,闭上眼睛不再看她,声线冷淡:“我的伤也和你没关系。”
“你……”
江挽一噎,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盯着眼前的人半晌。
谢无澜似乎伤得极重,冷白脖颈上黑色咒痕若隐若现,筋脉猩红似火,一路延伸下去。
寒天冻地里,他额间却隐隐浮现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一袭黑衣被血色浸得暗红,融入雪白之中。
江挽尝试拽过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僵硬得和冰块一样,力度极大,根本拽不动。
他的气息很弱,瞧着似乎奄奄一息。
但江挽无比清楚,他不会死。
但……她就是想救他。
她深吸一口气,妥协道:“对,我就是用阴阳镯进来的,现在能让我给你疗伤了吧?”
闻言,眼前的人缓缓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听清楚了没?我就是用阴阳镯进来的。”江挽重复了一遍。
下一瞬,少年忽然逼近了她。
他沉眸望着她:“我不是说不让你用阴阳镯吗?”
江挽一愣,干巴巴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紧紧地盯着她:“用了阴阳镯,你会死得更快。”
“我又不是立刻就死,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江挽有些无奈:“你能不能先让我给你疗伤,再推下去你血都要流尽了。”
谢无澜似乎被她气笑了:“你还想用灵力给我疗伤?”
她仍然说道:“不会立刻死。”
他声线冷了几分:“你到底在不在乎自己的命?”
原以为她会沉默,然后说句在乎。
谢无澜其实猜对了一半。
眼前的人只沉默了会儿,然后抬眼认真地望着他,一字一顿:“当然在乎。”
“但比起眼下,我更在乎的是你。”
少年睫翼轻轻颤了颤。
她说:“长生契虽在,可那些痛楚却是真实的。”
“你会痛,会流血,只要是人,都会有脆弱的一面。”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拉他的手:“你不用把自己包裹得那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