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他们找到一半时,也发现了劫火红莲突然间自己窜了出去,想不到的是,它居然会落进花二曲的手中。
剩余的那几个活人被冗月一并带了回来,孟星阑幽幽转醒过后,向九阙和泽烨禀明了事情的起始,包括程如歌在其中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
正殿之中,青丘的各位掌事都在,此次云游会能出现这样的意外,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泽烨素来没有受人欺负忍气吞声的习惯,况且死的都是他青丘优秀的后辈,这人,他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他挖出来大卸八块!
酒翁在下方跪着,身上的泥土还未清理干净,老头子低着脑袋,说实话,他也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意外,就是单纯的觉得那丫头话多了点,放她自己出去玩玩,也给了她传唤自己的小瓶子,居然都不起作用。
泽烨气的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老头子!活了几万年了,连个小丫头你都护不住,我还指望着你能护住青丘吗?”
是他理亏在前,酒翁的头都快塞进了肚子里,他悔恨道:“老祖宗,此事是我的过失,求老祖宗责罚。”
九阙坐在上方,以往总是面露三分笑意的面容,此刻全是寒意,他盯着下方的所有人,银灰色的狐狸眸中出现了一抹戾色。
看来,对于他突然的回归,有些人是很不乐意的,不然,他交代出去的妹妹,也不会有人敢懈怠。
目光瞥到了一边坐着品茶的冗月,他自带回花二曲后,就一言不发,脸色低沉如墨,但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知道,他全身上下散发的冷意不是假的,那几乎到了一种一碰就结冰的状态。
泽烨转头,气的吹胡子瞪眼,对九阙道:“阿阙,你自己看着办。”
酒翁抬头,眼神里有些愕然,什么意思?把他交给一个年岁比他还小的毛头小子来处理?
泽烨忽视掉他投过来的不可置信的眼神,别开头,不想看他。
闻言,九阙啪地一声打开扇子,动作慵懒的摇了摇,声音冷的如同淬了冰:“酒翁是看不起我?”
倒是没料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酒翁懵了,九阙虽然三千年前有些桀骜不驯惯了,但是这修为和实力不是假的,泽烨如此关照他,这狐族之主的位子,他是稳坐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酒翁当即磕头请罪:“神王大人,此次事故,责任我酒翁不推辞,您该罚就罚,我绝不喊一声冤。”
“好!”九阙利落的收起扇子,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在我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我罚你先去烟霏湖湖底反思三个月,禁酒一万年,你可认罚?”
反思什么的都还好,就是这让酒翁禁酒,那比杀了他都要狠。
错毕竟在他,酒翁咬牙应下了。
泽烨看向九阙的眼神带着些许的赞赏,这小子几千年不见,做事倒是愈发的张弛有度了,酒翁毕竟是青丘的元老,责罚太重容易让这帮老家伙丢了脸面,责罚太轻又无法立威,这样的程度刚刚好。
处理完酒翁,九阙的眼神穿过人群,到了最后面的程如歌的身上,她是这些人里,受伤最轻,也是恢复最快的,只是在九阙额注视下,她的脸似乎因为惊吓,毫无血色,且浑身抖如筛糠。
九阙皮笑肉不笑:“程如歌?你躲那么远做什么?听闻你是夫天长老手下的大弟子,修为出色,过来点,让我好好的看看我们狐族优秀的后辈。”
夫天长老在程如歌被救回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她的所作所为,着实是为她捏了一把汗,这丫头从小就目中无人,因为天赋好,所以一直是自视清高的,什么人都敢踩上一脚。
这回算是踩到了硬茬了。
程如歌被点名,瞳孔骤缩,她求救似的抓住夫天长老的袖子,看向他,小声的呼救:“师父……救我……”
夫天长老手底下的弟子,唯独她最出色,他倒也不甘心就这么葬送了最好的徒弟,便拱手作揖,对九阙道:“神王大人,我这徒弟向来顽劣,这次闹的着实是过分了,您该罚罚,但求手下留情,让她有能力可以将功赎罪,可以保卫狐族。”
意思就是,罚可以罚,但是不能太重了。
九阙冷笑一声:“小曲不计前嫌的救了她,她反而恩将仇报,这样的人让我如何确定她会保护狐族?”
一句话将夫天长老的话堵在了口中,气的他一张老脸通红,半天憋不出来。
程如歌焦灼的为自己辩驳:“不是的,神王大人,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出去的,我没有推她,伤她的人是祸斗,是那妖兽,不是我……”
“你撒谎!”孟星阑听不下去了,他不顾身上的伤,气的直咳:“曲姑娘救了你两次,你两次都不领情,我和夏之悦还有齐玉看的清清楚楚,是你将她推出去的,才导致曲姑娘被刺穿了胸膛!”
齐玉和夏之悦相视一眼,朝着九阙抬手作揖:“我二人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如若不然,必遭天谴。”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他们居然立誓!
程如歌面目狰狞,指尖狠狠的掐入掌心:“你们!你们诬陷我!是你们在诬陷我!”
她失声尖叫,泪水逐渐溢满眼眶,扫视一周,她发现没有人在乎她的生死,抬头便是九阙冰冷的眼神,她慌乱的往后,死死的抱着夫天的胳膊,苦苦的哀求:“师父救我!师父救我……”
涂山氏是九尾狐族最尊贵的存在,相较于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弟,孰轻孰重,夫天还是能分得清的,况且这件事确实是程如歌做的失了分寸。
夫天强横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转开头,不去看她。
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抛弃了,她调转灵力转头就要逃跑,还没有踏出去几步,身体上便出现了强大的神力压制,仅仅是一个眨眼间,程如歌不堪重负的双腿砸向了地面,动弹不得。
九阙看向了身后那还在喝茶的始作俑者,眼神里有些意味深长,知道这是青丘,当家作主的事情,不适合他一个天界神尊来代替,就提前做好预判,防止程如歌逃跑。
可为什么九阙有种关门放狗的错觉呢?
有了这个猜想,九阙的心里不太舒服,可面对那云淡风轻的男人,他又没法开口质问。
谁愿意承认自己是狗?!
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踱步来到程如歌的面前,唇角扯出一抹瘆人的笑容:“你跑什么?”
程如歌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泪如雨下,语无伦次的求饶:“神王大人,我错了,如歌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推她的,我就是太害怕了,求您饶了我一命吧……”
因为害怕,就不顾他人的死活吗?
九阙从心底里冷哼出声,而后眸光一凛,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啪地一声,程如歌的脸上迅速的肿了一片,嘴角流出了鲜血。
她眼冒金星,要不是目下被冗月压制的逃脱不掉,程如歌估计自己早就瘫倒在地了。
“错了。”
一直未出声的冗月突然间开口,惹得在场的人都是一头雾水,九阙皱眉,不解的看向他:“什么错了?”
冗月放下茶杯,语气波澜不惊:“是左脸。”
原来是打错脸了。
在场的人鸦雀无声,这个神尊大人不出声就不出声,一出声就来了这么一句,打都打了,还在乎左脸右脸吗?
可是九阙在这种时候,却很能理解冗月,花二曲被救回来的时候他也看见了,那左脸微微红肿的样子,可不就是被打了。
他勾起唇角:“是错了,重来!”
话毕,耳光声又起来了。
听声,这次的力道比原先的狠。
冗月撤了神力,程如歌如一滩烂泥一般倒在地上,她瑟缩着身体,爬到夫天的脚下,哭道:“师父……你救救徒儿……师父……”
那如花似玉的脸颊上已经鲜红肿胀了,她毕竟是夫天从小养到大的,说到底是有些感情的,不忍看她这样,夫天作揖求情道:“神王大人,应该可以了吧?”
九阙眉尾一扬,他冲着那边壁上观一样的男人喊道:“本神王今日心情好,给你一个在我狐族耀武扬威的机会,你想如何处置他?”
话音刚落,冗月的眸色一凛,他的指尖泛起一道金光,在一个恍神间,金光穿透了程如歌的心脏,她还来不及吱一声,就已经倒地不起,所有人被他的举动惊住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程如歌纤细的身躯下,红色的血液缓慢的绽开一片,这才将他们的注意力拉扯了回来。
冗月神尊居然把她给杀了?!
不止他们,连九阙都惊讶到了。
夫天有种被打脸的感觉,他堂堂狐族长老之一,不断的为自己的徒弟求情,却一点没有给他面子,照杀不误。
“神尊!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九尾狐族乃是上古狐族,天界都得给我们三分薄面,如今我们的神王大人还在这站着呢,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回答他的,仍然是冗月波澜不惊的面孔,他起身走到程如歌的身边,平静的眸子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厌恶。
杀了她都是轻的,在九狱寒渊里,要不是有他的五色玉护着,花二曲早就死了,等他赶过去,估计只能是给她收尸了。
夫天依旧悲愤不已:“冗月!曲姑娘毕竟没死,你却就这样杀了如歌,你心里还有公正吗?!”
“阿曲没死是程如歌的运气好,否则,本尊不会给她个痛快。”
“你!”夫天怒不可遏,与冗月讲不通,他便转头看向九阙,“神王大人,您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外人插手我们狐族之事吗?”
九阙飘飘然的打开扇子,清风徐徐,他闭上眼睛:“我瞎了,看不见。”
“……”
这就是明晃晃的偏心啊。
在座的人被九阙突然间的耍无赖给弄懵了,正殿之中一片寂静。
“呵。”冗月轻轻的笑了一下,“本尊还有事,不奉陪了。”
夫天眼睁睁的看着冗月杀完了人就离开了,心里的愤恨度丝毫不减,眼前这个神王很明显是袒护着冗月这边的,他对着泽烨道:“老祖宗!你就不说句话吗?”
泽烨也知道夫天现在在气头上,再不安抚下来,恐怕他要炸了,九阙一路顺着夫天的雷区踩,一点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没办法,那小花妖是他拿命换回来的亲人,当年就是因为阻止他救人,这臭小子跟自己闹了三千年,差点断绝了关系,如今花一般的妹妹差点让人杀了,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好了。”泽烨出来当了个和事佬,“如歌的所作所为,这三个孩子已经全部说明了,要不是冗月神尊赶到的及时,曲姑娘都不一定有命回来,你这徒弟,死的不冤。”
“老祖宗?”夫天不可置信的看着泽烨,感觉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泽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知道他丧失爱徒难受,泽烨也软了语气:“这样吧,作为补偿,明年族内挑选弟子,你第一个挑,只要是根基好的,我指给你,如何?”
“我……”他要的不是一个弟子,而是一个说法。
泽烨打断他:“夫天,程如歌素来嚣张跋扈,此次的事,她的罪名逃脱不掉的,你不要再为她讨说法了。”
九阙叹了一口气,他来到夫天的面前,收起原先那副吊儿郎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愁云:“长老,程云歌起了害人之心,是断不可留的,她如今敢将小曲推出去,谁能确保她以后面对敌人时,不会摈弃同族之人?我知您对她是有情感在的,可是长老,眼下青丘云游会遇见这样的事,绝不是偶然,我们当下要做的,是揪出幕后之人,除了程云歌,云游会惨死的二百多后辈,也需要您的帮助。”
泽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臭小子,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这么愚蠢的哄人方式,对一般的老头有用,可对夫天这样的老顽固,压根就起不了作用的。
谁成想,夫天居然真的吃这套,他张口就应了:“神王大人所言极是,是我莽撞了,可我这徒儿……”
“您放心。”九阙安慰,“我从前久居冥界,与北帝等人有些交情,她这一世已经结束了,让她去凡间界投个好胎,也算是我们下手太重的赔偿。”
这么一说,夫天也就同意了,在凡间要是能过得好,也不是不行,她这种心性当神仙也未必好。
待众人散去,泽烨好奇道:“让程如歌投个好胎?你真与北帝有交情?”
“哪能啊。”九阙狡黠一笑,“投胎转世都是阎罗和鬼王的事,用不着北帝出马。”
也就是说,他空手套白狼的给自己赚了个人情?
泽烨有些怨气的看着九阙:“你怎么做事这么不老实?还诈人?你不怕夫天回头察觉,找你算帐?”
九阙不以为意的一笑:“你们不投胎,冥界里的事,是不知道的。”
“……”
所以就可以赤裸裸的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