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一日两餐，上午下午各一顿，其他时候有点心供应。
中午膳房送来公主份例中的点心，下午膳房又按时送来揽月殿应有份例的晚膳，送膳的太监态度极其恭敬，与前两日的怠慢完全不同。
五公主想到上午的那顿饭，不难猜到如今这样是谁的手笔，默默记下四公主的好意。
她倒是没想到，最先来关怀她的竟然是四公主。
为什么呢？
她只不过是一个假公主而已。
虽这样想着，五公主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
燕光翼这半个月过得很疲累，心灵上和身体上的双重累。
诗会那天之后燕光翼一直等着景熙帝召见，毕竟他是燕澄的养父，景熙帝如果要认回燕澄，肯定会向他了解燕澄过去的事。
偏偏一连半月景熙帝都未召见他，这让他心里极其忐忑，生怕事情闹成这样，景熙帝却不愿意认燕澄。
如果景熙帝不对外说表明自己的态度，态度暧昧，就凭燕澄那张与七皇子一模一样的脸，哪个人敢任用他，哪家敢把姑娘嫁给他。
这样一来燕澄哪有什么前途可言。
这还只是从燕澄个人角度来讲，从燕家的角度来看，景熙帝一日不表明态度，燕家的处境一日不明。
这些日子以来，往日和燕家走动的人家不少都对燕家冷淡了，大家都在观望景熙帝对燕家的态度。
燕家的兴与败只在景熙帝一言之下。
白天在工部内，燕光翼发现同僚对他态度冷淡了许多，要不是碍于他是工部侍郎，有些人恐怕都要对他落井下石了。
他能猜到同僚都是怎样想的。
估摸着就是看景熙帝久久不提双生子之事，以为景熙帝不在乎、不喜欢燕澄，打算冷处理。
而燕家有燕澄这么个双生子之一的存在，景熙帝一见燕家人就想到他，难免会对燕家人移情，这样看来燕家哪有什么前程可言。
燕光翼日日期盼景熙帝召见他，给个准话，心里想的多，晚上觉就睡不好，身体上自然就不舒服。
即使从燕澄到燕家其他人都在劝他不要想那么多，顺其自然便好，燕光翼也只能苦笑连连。
他也不想心里放着那么多事，但他就是控制不住想要脑补啊。
实际上半个多月过去，景熙帝已经能确认燕澄和七皇子就是一对双胞胎了。
当年为云淑妃接生的人都是她的心腹，这些年里知道换子之事的那些人中很多都陆续死了，活着的也就那么三个。
一等宫女素心。
一等宫女素云。
教养嬷嬷高氏。
素心素云到了年龄出宫嫁人，素心当了一个低品级武官的继室，居住在一座县城内。
素云嫁给商户为正妻，前几年商户病逝，留下一子，之后素云和那个孩子一并不知所踪。
而教养嬷嬷高氏多年来陪伴在云淑妃身边。
这三人中景熙帝的暗卫只找到了素心，经过审问确认当年云淑妃确实生下的是双生子。
云淑妃发现自己怀了双胎的时候早早让人在宫外养了几个月份比她小一两个月的孕妇，誓要生出龙凤胎。
如果云淑妃生的是两个男孩，那就把其中一个换成女孩；
如果生的是两个女孩，就把其中一个换成男孩；
如果生的是一男一女那就皆大欢喜了。
云淑妃生产那天，宫里悄悄进来两个婴孩，正好一男一女，以备不时之患。
云淑妃运气不算好，生下的是双生子，素心按照计划把其中弱的男孩换成早已准备好的女孩。
之后素云悄无声息将被换下的男孩混入死人堆里，等时候一到，侍卫自然会将尸体运到乱葬岗。
宫里向来是非多，平白多了一个婴儿尸体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侍卫们早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到时候婴孩往外面一送，谁也不会发现双生子的秘密。
唯一没预料到的便是那个男孩没死透。
景熙帝听着暗卫抑扬顿挫的汇报的时候额头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肉眼可见的气愤。
这云淑妃想的真美，把他的血脉子嗣安排得妥妥的。
他是不是该庆幸云淑妃生的是两个男孩，而不是两个女孩，不然他曲家的宗室里还得被一个血脉不明的人搅浑。
查当年之事的同时，景熙帝也命人去查了燕澄是怎么到燕家的，最后知道这事完全是个巧合。
婴孩被送到乱葬岗不久，燕光翼之长子燕濯因为点意外不得不走乱葬岗旁边的路。
路过乱葬岗时听到婴孩啼哭，燕濯放不下心让人去查看，发现了一个体型弱小的婴孩。
再之后燕家找不到婴孩的生父生母，收养了他，取名为燕澄。
唯一不明确的便是燕澄是怎么活下来的。
应云淑妃的要求，素云给那个婴孩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而燕澄却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景熙帝想着也许是那个叫素云的宫女心下不忍，没给婴孩喂毒药。
事实如何只有找到素云才能盖棺定论，偏素云找不到了。
事情调查到了这里已经算是结束了，燕澄确为皇家子嗣，也确被云淑妃所害。
然而碍于镇北侯的兵权压力，景熙帝不得不假装不知道，还不得不捏着鼻子为云淑妃做下的恶事收尾。
比如伪造当年双生子一事的真相。
景熙帝亲手提笔写了一段剧情。
后宫中某某妃嫔嫉妒云淑妃受宠，故意换掉云淑妃的孩子，想看她痛苦万分。
正好前几年有个谋害多位妃嫔，致使她们流产的潜邸老人被病逝，景熙帝就把事情安在了她身上。
看着自己写下的戏码，景熙帝特别想撕了这张纸。
不得已景熙帝只能想想云淑妃和镇北侯知道云家血脉无望皇位时绝望和气愤的神情，努力压制自己想要掀桌子弄死云淑妃的欲望。
这时候他又开始骂镇北侯是老不死的。
这么多年不光把自己身体保养得比他都好，还把身边围得密不透风。
下毒、暗杀、刺杀、色诱……皆不成。
比乌龟王八蛋还活得长。
可恶！
一连低气压几天，这天景熙帝换上便服，带上自己人秘密出宫了。
他打算去见素未谋面，但据说极其聪慧果敢的儿子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