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毫无停留的越过了我。
我下意识望向祂的背影，看起来很久没有梳理过的长发正乱糟糟的披散在她的身后，一路垂到对方的腰间才止住。
鬼新娘横倒在房屋外的不远处，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溢出，在地上汇成了一摊粘稠的血迹，其内甚至能隐约看到像是内脏的残片。
她再也不复刚刚凶戾的模样与气势，整个鬼现在看起来萎靡不振，她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随时都会死在我面前。
随着视线逐渐适应周围环境的黑暗，我也渐渐看清了鬼新娘身上的伤势，她已无余力伪装成正常人的样貌，身上脏乱的嫁衣破开一道巨大的裂痕，小腹处洞开了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五指锋锐的指甲近乎全部折断，脸上半腐的血肉不再显得恐怖，反而像是加剧了她的惨状，在看到迈动脚步走来的祂时，鬼新娘挣扎着想要起身，最终又无力的倒回了原地。
“疯子……”
鬼新娘忽然转过视线，正对上了我的目光，因为离的太远我听不到鬼新娘发出的声音，但大致从对方的口型中听到了这两个字。
我依旧以一副不太雅观的姿势坐在屋内的地面上，闻言瞥了对方一眼，眼神内的意思不言而喻:“你先开的。”
锋锐的摩擦声愈发高亢，祂一步步逼近鬼新娘，在走到鬼新娘面前时，祂忽的停住了脚步。
而后，她的枪锋缓缓抬起。
披头散发的鬼新娘用尽身体最后的余力，声音慌张的开口:“不要杀我！我还没有亲手把陈宇的喉咙捏碎！她给了你什么，我给你双倍！五倍！十倍！”
鬼新娘猛地伸出空悬着的手，干枯的指尖对准了我，但她并没有看我，只是带着祈求的看着眼前的身影:“只要我能给的，我都能给你，难道我能做到的还没有她多吗?”
似乎是见祂没有开口的想法，鬼新娘说着说着，更是露出了满腹激愤的神色:“我只是想报仇，我有什么错，我没有杀任何无辜的人！”
我在屋内探头探脑的顺着祂的背影向外看，闻言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你没有杀任何无辜的人，你这哪是不想啊，你这不是没杀成么……
鬼新娘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祂却缓缓握紧了手里的长枪，枪锋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冷漠的光。
祂从不回答。
祂毫不犹豫。
指向夜幕的枪锋似慢实快的落下，鬼新娘甚至连一声惨嚎还来不及发出，就被裹挟着巨力的长枪直接抽成了碎片。
在祂抬起长枪时就下意识捂紧耳朵的我眨了眨眼，而后试探着松开了双手，夜间的凉风拂过我耳庞的发丝，传来的寒意让我的身体不自觉的发抖。
鬼新娘在死后并未留下一堆残破不全的尸体，而是忽然化为了一道看起来诡谲而不详的流光，并向祂的身上飞去。
但，祂却直接伸手抓住了这道“流光”。
下一刻，枪锋扫过这团挣扎不停的流光，在瞬间就被一分为二，它们最终被祂手中的长枪所吞噬。
仿佛是我的错觉，枪锋上镌刻的繁密纹路似乎亮起了黯淡的光芒，却又在转瞬间消失不见。
而后，祂缓缓转过了身，那双在夜色下无比骇人的血红竖瞳带着危险的气息。
我下意识向后躲了躲，但似乎在后退的过程中不小心扯到了自己嫁衣的下摆，我在听到嘶拉一声后下意识的低头，嫁衣最下方裂开了一道不大的口子。
但祂却不管这些。
她缓缓握紧长枪，长枪并不像走向鬼新娘是拖在地上，而是以枪锋斜指地面的姿势握在手中，按照契约的内容，祂即将取走我的灵魂。
我不太清楚“取走灵魂”具体是个什么过程，但看祂此时的模样，显然比对待鬼新娘时要更加认真，我心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左右看了看，那柄用来割开自己指尖的短匕早已不知道遗漏到了哪里，我的手边现在甚至没有一样能算做武器的物品。
找武器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用来反抗。
即使有武器，我感觉自己大概也打不过这个能两枪把鬼新娘直接“抽碎”的存在。
我找那把匕首，只是有些忌惮契约里的那句“取出灵魂”，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自我了断，免却可能出现的糟糕体验。
“踏，踏，踏……”
祂脚底形似长靴的黑色鞋子在地上摩擦出沉闷的声响，在周围的一片死寂，她的脚步声宛如一步步踩在我的心脏上。
我头上的发饰不知什么时候歪到了一侧，摇摇晃晃的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彻底箍不住我的发丝，身上的嫁衣依旧火红，但因为进行了很多不太适合这种端庄衣物的运动，上面多了很多明显的褶皱。
我低头看了一眼，衣上用金丝绣成的凤凰此时看起来也不再高不可攀，反而看起来圆滚滚的，有点像家里那只我亲手喂胖的老母鸡……
我狼狈的坐在地上，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那道背对月光而来的身影，祂仿佛能吞噬所有落在身周的光线，我只能看到对方的血眸与枪锋。
在祂马上走到门边时，思绪飞速转动的我忽然大喝一声:“等等！”
祂的步伐似乎都因为我的突然出声而错乱了一瞬，祂的目中依旧没有闪过任何波动，但却顿住了脚步，静静等待着我的下文。
我在心底悄然松了一口气。
我就怕自己和鬼新娘一样，任由我有三寸不烂之舌，能把自己遭受的苦难说的天花乱坠，对方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某一刻就面无表情的一枪落下。
我总感觉祂停留在鬼新娘面前的短暂时刻，大概并不是想要听听鬼新娘有什么临终遗言，只是在想该怎么出手才能让鬼新娘死的不能再死。
在我思考的短暂时刻，祂似乎就已经消磨尽了自己的耐心，祂的左脚缓缓抬了起来。
我的魂都被吓飞了一瞬，急忙开口道:“等！你给我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