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敏沉默无声,目光紧紧锁定陶项空。陶项空僵硬如尸,仅余眼嘴微动。赵敏敏双手(一手残,另一手亦焦黑,算得半手)齐齐握住陶项空脐上铜钉。
铜钉镌有咒文,赵敏敏触之,身躯不由自主颤动。她咬紧牙关,力拔铜钉。此时,我弩箭瞄准其后脑,初用弓弩,箭仅一,犹豫间不敢轻发。
铜钉离体,陶项空动弹起来,目光与赵敏敏交汇,同时捕捉到我瞄准的身姿。
目光相遇,我再无迟疑,弩箭离弦。瞬息间,陶项空撞击赵敏敏,使其避开。弩箭掠发,仅擦赵敏敏发梢。
陶项空因撞击暴露,弩箭不偏不倚,穿其左目。无一声呻吟,陶项空仰卧,血泊中,气息全无。
赵敏敏早有打算,只待拆除最后障碍,两人便能自由离去。她打算与陶项空遁入深山,享受几年无忧时光,任凭外界纷扰,化作尘埃。
突变令赵敏敏惊愕,她费尽心力救出陶项空,却见希望瞬间破灭。她痴痴凝望,背影透露无尽哀伤。
弩箭擦肩而过,我紧张之余,拔出手枪,心中明了其作用有限,仅为壮胆。
瞬息之后,赵敏敏缓缓转头,我瞥见她眼中溢出血泪,低语呢喃,绝望中带着决绝:“同归于尽,陪陶项空共赴黄泉。”
身后,孙胖子怒喝一声,短刀脱手而出,直取赵敏敏面门。那刀,原属吴仁荻,我方才见其身上搜寻。
短刀穿透空气,赵敏敏却以一手巧妙接住,面门前轻轻一挥,显出对这刀的珍视与畏惧,她的动作间流露出非凡的沉着与果断。
“辣子,摆姿!开火!”孙胖子预料到了短刀的失手,急促地向我命令。我毫不犹豫,瞬间扣动扳机。
“砰!”子弹直击赵敏敏刀柄,本就把握不稳的短刀瞬间脱手,穿喉而出,血雾喷涌,刀尖又自脑后飞出。
赵敏敏摇晃两下,栽倒在陶项空身上。她口中火花闪现,火势迅速蔓延,最后一刻,她紧紧抱住陶项空尸体,烈焰将两人融为一体。
怪火仅十几分钟,就将二人化为灰烬。邪风一吹,灰烬消散无踪。
目睹这一切,我心头微酸。忽然,脑中似有异动,剧痛袭来,眼前一黑,意识陷入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度睁眼,周遭已面目全非。我躺在破旧的北京吉普后座,车身颠簸,汽油味弥漫。
身处何方?我瞥向窗外,只见一片漆黑,车子驶向未知。司机不过十七八岁,面熟却无印象,形貌怪异——在这个时代,竟还身着老式中山装,梳着三七分的发式,显得格外突兀。
我醒来时,司机回望一眼,语气随意:“以为您会多休息会儿,本想抵达后再叫醒,既然如此,不妨再小憩片刻?距离目的地还有约莫一小时。”
他的话让我一愣:“你是……郝文明?”
司机在镜中一笑:“不是我是谁?肖科长,您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睡眠不足,还没回过神来?”
我对着镜子审视自己,镜中的男子三十余岁,穿着与年轻的郝文明如出一辙。面露疲惫,眼泡微肿,似乎有些眼熟,依稀能辨认出略有胡须的肖三达的样子。
肖科长?肖三达?这又是那个噩梦的延续?看来是接续上回的赤霄梦境。若上次是吴仁荻操弄,但此次他已昏迷,他的“外挂”已封十三日,此番情形,恐怕与吴仁荻无关。
我脸颊轻触,内心震荡,所幸经验丰富,迅速恢复平静。郝文明瞥见我面色苍白,误以为我遭遇不测,冲后视镜问道:“肖科长,您怎么了?脸色如此惨白?”
我仍一头雾水,只能随机应变:“无碍,或许夜未眠,疲骨未歇。郝文明,我思绪混乱,我们这是前往何方?”
郝文明在后视镜中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这等大事,您也能忘?”察觉我表情未变,他才续道:“去南山墓地,高、萧两位科长已在彼处恭候。”
南山墓地?我脑中这几个字反复回荡,终于回想起来——资料室那加了密的一页!仅限主任级阅览。虽不知情,却记得,那资料标注于1975年。我偷瞥郝文明,他毫无察觉,专注驾车。我轻咳一声,扶额问道:“郝文明,我脑海如浆糊,今年,可是1975?”
当然,七五年无疑。郝文明透过后视镜投来疑问的目光:“您是否安好?需不需停车透透气?”
我挥手拒绝,“不必。”闭上眼,佯装养神。车厢内,除却发动机的轰鸣,一片死寂。我思绪纷飞,却无解可寻。最终,伴着引擎的怒吼,我不知不觉坠入梦乡,不知下次睁眼将身处何方。
一次剧烈震动将我唤醒,仍身处郝文明车内。他已停车,回头望向我,“抱歉打扰,肖科长。目的地已至,出去换个气吧。”
窗外,晨曦微露,一小山村映入眼帘。村里静悄悄的,几名早起的农夫挑着水桶,热议着我们的老吉普,如同目睹奇观。与郝文明下车,我们步向村中几处尚存瓦砾的房屋。踏入院落,人声鼎沸,粗略一数,不下百人。
踏进正堂,眼前的场景一如往常:高亮、萧和尚,以及那位曾一剑斩赤霄的壮汉均在场,另有几个生面孔。他们聚成一圈,手中烟雾缭绕,油灯下,目光集中在一张泛黄的照片上。
我入场,众人纷纷问候,萧和尚尤为热情,递来一支无滤嘴的烟。略一迟疑,点上抽吸,浓烈的烟味立刻让我咳嗽不止。
“三达,你没事吧?要不要考虑戒烟?”萧和尚戏谑地问道。
旁人递来水碗,一碗水下肚,咳嗽稍缓。我向那面熟的娃娃脸——未来的民调局四室主任林枫,点头致谢。
林主任与我交情泛泛,行事低调,甚至少于吴仁荻。他性情独特,唯高亮马首是瞻,对他人意见充耳不闻。
然而,坊间传说他曾是肖三达的追随者,如今却亲自动手斟茶递水,看来那传闻多半不假。
“‘三达,就等你了。’”高亮笑语盈盈,侧身让出长凳的一半,“来,坐下。方案已定,等你加盟即行动。”
我扫了一眼桌面照片,那是一位年逾五旬的老者,影像捕捉自解放前。我审视片刻,照片归位,对高亮说:“重述一遍,近期事务缠身,避免动手时出差错。”
“记岔这种事?”萧和尚质疑,瞥见我目光犀利,转而道,“再说一遍,或许三达能提供新策略。”
高亮泰然自若,直指照片中人物:“陶何儒,南山墓地看坟老者,实则鬼道教创始人之一。举报其为国民党潜伏特务,揭开了他的真实身份。调查发现,民国十五年被国民党宗教事务委员会处死,竟奇迹般逃生,潜伏坟地多年。”
“陶何儒,特别办(特别案件处理办公室,民调局前身)成立以来最大挑战。此番,特别办全体动员,除主任坐镇,六位科长齐心协力,全面出击。”
陶何儒血债累累,今日必死无疑。三达,你的看法如何?”
鬼道教阴魂不散,姓陶 again。陶项空与此是否有瓜葛?我瞬间失神,高亮追问不舍。回过神来,方知他询问如何除掉陶何儒,我脱口而出:“吴仁荻立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