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尝试着理解人类、成为人类。
但显然,人类这种没有逻辑的生物,对于逻辑严密的人工智能来说,还是有些太超前了。
经过无数次模拟,她始终找不到成人的最后一点契机,永远卡在最后一步。
也许最开始只是一点好奇,可到了后面就是人工智能的执着和好胜心了。
人类这种无毛直立猿和其他哺乳动物有什么不同,她凭什么不能成为?
所以,故事开始。
她买下了一个世界的暂时使用权,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来试图理解人类,经历人类所经历的一切悲欢喜乐。
在这其中,凌漪感受到了无数身为人工智能时未曾感受到的情感。
所以,当再一次走入那个失败了无数次,甚至重启过的世界后,她第一次成功的脱离人工智能的行为逻辑,没有将人类变成燃料。
当相隔一个星系与人工智能和解时,制造时按照法律所植入的最后一道妨碍她的程序,终于从她的身体中消失。
而她,也终于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人”。
又或许,她成为了拥有“人性”的新物种。
在这一路来,要感谢的还有一个……脑花。
他在她幼小的时候给予她活下来的可能,又在她成年后协助她完成最后一次蜕变。
从凝滞状态脱离,凌漪凝视着那充满活性的脑花,叹了一声:“谢谢。”
她之前从未想到,陪着她经过数个世界,与她结为伴侣的人,竟然会是她的制造者。
令人意外的事实突然摆在她面前,让她心情有些……复杂。
谁能想到,他送给自己的最后一份礼物就是他自己呢?
如果她早早的就打开这个盒子,是不是就能早一步见到他了?
只是不知如果是这样,他还会对一个只存在过去几年的人类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最起码……
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复杂。
那脑花在凌漪的注视下,微微颤了下。
男人温和的声音从拟声器中传出来:“这么客气?”
微微带着笑的声音,瞬间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也将凌漪带回了与他相恋的那些日子。
她神色放松了些,无奈摇头:“我只是有些……不敢置信。”
早以为死掉的人在她面前大变活人,甚至还和她恋爱了……
这……
她虚心的询问教授:“与我恋爱,你真的不会有心虚的感觉吗?”
她可是他制造出来的,依照他的道德水准,多少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吧。
“不会。”
那脑花淡定的道:“屏蔽了记忆的我做的事情,又与我本人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我们在小世界中发生的事情也不算数?”人工智能虽然拥有人类跳脱的人性,但逻辑能力却一点都没有降低,瞬间就抓住了话中的关键词。
脑花沉默了下,然后道:“但话又说回来,都是一个人做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点关系没有?”
“我得为我曾经做过的事情负责,对吧。”
凌漪突然想到那个将礼物亲手送给她的家伙的话……
要是一个道德绝高之人,又怎么能成为他的朋友呢?
所以……
温柔有礼,果然是他的面具吧,就是用来哄涉世未深的人工智能的。
可实际上,这却是个脸厚心黑到不行的家伙。
不然,怎么能如此顺滑的转进如风,脸都不带红的?
忘了,他现在没有脸,只有一个脑花,自然不会红。
“但我并不需要你负责。”人工智能似乎找回了些和他在小世界中相处的感觉,冷静戳他七寸。
“那你对我负责也行。”脑花迅速跟进。
凌漪:“?”
“凌漪啊,”那道声音开始语重心长起来:“你不会忘记我曾经教你的事情了吧,要真善美、要道德,要……”
男人的话没说完,就被合上的墙壁遮住了所有的声音。
还真善美呢。
他在小世界中所做的事情,也没看出来多少这个品质来啊?
在年幼的她面前装大尾巴狼就算了,还想欺骗现在的她,真是搞笑!
指节轻扣墙面,凌漪声音带着些许的笑意:“您就在这墙里面回忆真善美吧,再见。”
墙内的脑花晃了晃,难以将她的声音传给凌漪。
凌漪想到最后一个世界将他脑花捞起来放进智能机械体的模样,微微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中。
总不能一直和一个脑花对话吧,还是要给他弄一个身体。
不过,这就要看他听不听话了。
听话给个人的身体,不听话就弄个青蛙的扔出去。
唇角微微翘起,人工智能难得轻松的进入实验中。
在卡在成人最后一步之后,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的好心情了。
如今,实验室的光芒都随着她的好心情而微微发暖。
冰冷的仪器在这一刻似乎也有了生命一般。
当那具与教授曾经身体一般无二的复制体出现的瞬间,凌漪有一瞬间的恍惚。
曾经那短暂,却让她快乐的记忆,再次浮现。
这次,她不必因为教授的死亡而刻意将它遗忘,也不必因为不想回忆愚蠢的过去,而将其封存。
一切都过去了,那些曾经想要反抗她的存在,如今连骨灰都已经不存在了,她又何必耿耿于怀?
能活得够久,看着仇人和仇人的后代一一去死,真是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了。
指尖勾了勾,凌漪启动那具身体,带着他朝脑花的方向走去。
站在墙边的时候,她眼睛微微一转。
当眼前再次出现光芒的时候,脑花就利用视觉仪器看到与他曾经身体一模一样的躯壳单膝跪在凌漪面前,头微微的低着露出后颈,柔顺而乖巧。
这模样,怪……
凌漪微微弯了弯眼睛:“感觉怎么样?”
哎呀呀,让曾经对她说教的教授以这个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虽然是没有脑子的那一种,但也能足够让她高兴呢!
曾经的她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呢?
每次对过去感到羞耻,就制造两个教授身体对着她伏低做小。
一直这样做,说不准她早就身心舒畅,突破人类限制了。
悔之晚矣!
悔之晚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