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奇餐厅的二楼，靠近正中的位置有一座巨大的玻璃圆柱，它正对着餐厅的厨房。
洛里安坐在位置上，只需要稍微低头，就能看到厨房内几个忙碌的身影。他们面前的桌板上摆放着不知名动物的脏器，新鲜得很，有些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水槽里浸泡着暗红的肉块和其他不知名部位。
餐厅内采用了复古的典雅装饰，灯火昏暗，只照着桌心的位置，客人抬头只能看到墙壁和天花板上密布的古怪花纹。
这是一间以猎奇为卖点的餐厅，专门满足有钱人的刺激心理。
“你对极光会了解多少？”雪伦夫人摆弄着银色叉子，目光落在厨房内的一名瘦小厨师身上。
那人穿戴着厨师制服，但双眼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手指纤细修长如鹰爪。
“刚刚才从你口中听说。”洛里安抿了口免费的甜茶：“就是那个人么？”
“是的。”雪伦夫人压低了声音：“他们的实力并不强，但胜在足够疯狂。只要认定了目标，他们愿意去做任何事。”
“不过么，我只是希望值夜者能稍微打击一下他们，而不要将极光会在廷根的势力连根拔起。”
“哦？”洛里安有些诧异。
“要是极光会的人死绝了……以后我们什么出格的事，就没人能出面当替罪羊了……”
雪伦夫人娇笑着，像是一朵明艳的鲜花，周遭的食客们回过头来，以为洛里安偷偷说了什么冷笑话。
“……”
窗边的风铃轻声摇晃，洛里安拍拍她的手背，提醒她收敛一下。至少不能引起那个极光会成员的注意吧？
“说起来，极光会还和之前提到的隐者之书有关系呢。”雪伦夫人拍着胸口：
“我发现那个厨师悄悄靠近新罗夫人的丈夫，甚至还主动提出到他们的府邸上烹饪。”
“为了寻找那本书？”洛里安说。
雪伦夫人点点头：“没猜错的话，那上面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或许是更多的仪式魔法，或许是沟通邪神的途径。可惜它已经落入值夜者手中。”
隐者之书、安提戈努斯笔记……好像这个世界的古籍和笔记都带有神秘的魔力，沾上就没好事。
“这些笔记还真**的危险。”洛里安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雪伦夫人微笑着瞥了他一眼，耐心地解释道：“当一本书记录了某些名字之后，对方如果足够强大，是会有所感应的。”
“那是一种神秘学上的关联？”
“没错，文字，即是符号，即是象征。当你凝视古籍中的那些名字时，祂们也会透过纸面凝视你。”
雪伦夫人说：“虽然普通的文字并不像赫密斯语那么强大，但当它们组合成有特定意味的名词，同样会建立起联系……”
洛里安听得入神，突然觉得桌面上多了一道阴影。
“两位，请允许我为你们奉上佳肴。”
那个瘦子厨师，极光会的疯子，站在了餐桌旁，他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摆着三碟菜肴——分别做成了心脏、肺叶、血管的形状，上面还浇上了红色的酱料。
“我们已经饿坏了。”
洛里安微笑着点头，同时打量起这个人。
（序列9，气息有些隐晦，但考虑到是极光会成员，大概率是秘祈人途径的）
怪奇餐厅有厨师亲自上菜并介绍烹饪手法的规矩，按照瘦子的说法，餐盘里的脏器是采用牛肉和鹅肝、巧克力等原料仿制而成的，红色酱料来自霍纳奇斯山脉的甜辣酱。
看着那些血淋淋的内脏碎片，洛里安有点瘆得慌。
“多谢。”他勉强挤出笑容，示意瘦子可以下去。
准备开动时，他的脑袋瓜突然嗡鸣了起来——和刚穿越时面对那碗蘑菇浓汤一模一样。
“这菜肴有问题。”
他嘀咕了一句，发现雪伦夫人握着刀叉，也迟迟没有下嘴，她略微侧头，用眼神示意其他地方。
洛里安悄悄用手握住胸针，让银针部分刺破掌心，一阵钻心地疼痛后，顿时觉得脑袋清醒了不少。他顺着雪伦夫人提醒的方向，往旁边的桌子望去。
邻桌是一对年轻情侣，女孩盘里的意面宛如蛔虫，扎着堆，正在缓慢蠕动。她对面的男人正用刀子费力地切割着一小块心脏碎片，里面汩汩地流出了鲜血。
洛里安回过神来——不出所料，他面前的菜肴也变得极度恶心，如寄生虫般爬行着。
“怎么办？我们要动手吗？”他压低了声音。
“不，如果我们现在攻击他，幻觉消失后，在场的各位只会看到我们无故伤害厨师。”
雪伦夫人看起来相当镇定：“不错的幻象，连我也看不清这些菜肴原本的模样……应该是借助了某种非凡物品的能力。”
“洛里安先生，请将我从这可怕的幻境中救出来吧……”
“……”
洛里安深吸一口气，知道雪伦夫人的考验——魔女不会把资源浪费在没有潜力的目标上。就好像她们更愿意勾引富豪政要一样。
洛里安闭上眼睛，拿着怀表装模做样地晃悠了几圈，同时打开了灵性嗅觉。
数道稀疏的黑线飘扬着，洛里安睁眼，觉得恶心反胃的感觉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他起身顺着黑线缠结的方向走去，一直来到窗户边。
他抬手，将窗户上缓慢晃动的风铃取了下来——它有黄铜的身躯，背面贴着质感干枯的布条，铜铃内部是一块小小的软骨。
就在风铃停止晃动的刹那，周围的幻境消失了——食客们看着手里、桌上的食物，大惊失色，纷纷趴在地上呕吐了起来。只有雪伦夫人腰背挺直，欢快地为洛里安鼓掌。
……
怪奇餐厅的位置并不偏僻，警察很快赶来，封锁了餐厅。可惜的是那个瘦子厨师已经趁乱逃走了。
洛里安和披着宽松外衣的雪伦夫人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些吐得七荤八素地贵族老爷们被扶上马车。
让洛里安在意的是，自己明明是第一次去怪奇餐厅，也从未接触过极光会，为什么这么巧合就遭到了对方的攻击。
（不……还有另一种可能。）
洛里安回过头，注视着身旁的女人：“他是冲着你来的吧？你和极光会也有过节？”
“……”
雪伦夫人又露出她那惯常的无辜表情，略微蹙着眉头，撒娇道：“你需要证据呀……在场的食客们回去后会有轻微的不适，虽然不足以成为证据，但足够让值夜者们引起重视了。”
“再说了，区区一个序列9的秘祈人，难道他能在我面前伤到你吗？”
“这话还算有点道理。”洛里安点点头，看着街道上稀疏的行人和马车：“好了，我要动身去值夜者那边了，下次再见吧。”
“再见，洛里安先生。”雪伦夫人深深地鞠躬，露出了胸口的一片雪白。
洛里安扫了眼她的胸口，便仓促地拦下路边的马车，钻进车内后先让车夫往南边走。
在水仙大街附近，他下了车，打开灵性嗅觉，确认没人跟踪后，才又雇了另一辆马车，往佐特兰大街赶去。
目前雪伦夫人应该是不清楚黑荆棘安保公司的位置的，洛里安可不想暴露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