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森活了四十几年，第一次觉得事情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掌控。
两天前，他还是市政局马戏团的首席演员，每场演出都座无虚席，掌声雷动。当然这只是他的一点小爱好，在某位密修会高层提点下做的“角色扮演”而已。
更重要的是，他是兄弟会的舵手，稳坐家中，宰割他人的钱包，或者把其他人直接变成钱包。
观众的掌声、受害者的咒骂，交错着在耳边回荡，这种双面人的生活很让他享受。
直到老哈利谋夺耶德家族失手后，事情变了。
亨德森发现自己的罪证被源源不断地汇集到了两个人手中——洛里安和奎因。
这两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名字。
面对可能到来的牢狱之灾，亨德森选择让举报者们永远沉默下去——他用非凡物品制造了一枚“不会留下证据”的炸弹，将它贴在了奎因的老巢——福根酒馆。
那场爆炸震撼了廷根，亨德森相信警察厅找不到自己，因为城里没有比他更高级的占卜师了。
但是，事情再次失控。
那个行踪鬼魅，像恶魔一样可怕的魔女找上了门来，她无法被占卜，实力强大得吓人，而且下手无比狠毒……
要不是提前有防备，加上有非凡物品保命，亨德森早就死在她手上了。
但现在他的纸人已经用光了，腰上还多了一个十来厘米的口子，正在下水道污浊潮湿的空气中缓慢发炎。
兄弟会的人也基本被值夜者控制了，他们在睡梦中把这些年干过的坏事交代了个干净，一个个蹲监狱去了。马戏团长更是因为情节严重，将在下个月被公开枪决。
亨德森想不明白，为什么魔女教派和值夜者的最高层会同时对自己出手。但占卜家的直觉告诉他，一切都源于画像上的这个“花花公子”。
看着沉入污水底部的寻人启事，亨德森心里的恨意没有稍减，因为它意味着警方没有在爆炸现场找到洛里安的尸体，意味着他很可能捡回了一条命。
亨德森身上的燕尾服褶皱肮脏，衣领的位置沾满了汗渍，他情绪激动，脸上的油彩都在颤抖。
越是深重的恶意，就越容易被「恶魔」察觉到。
寂静的下水道内传来井盖被搬动的声音，阳光从突然明亮的圆圈漏下来，随后啪嗒一声，洛里安落了下来。
他站在井盖正下方，身材高大而匀称，周围的光线和阴影都温顺地交融着，披在他的肩头。
洛里安沿着狭窄的通道走来，深邃的眼眸里有恶魔一般的光，每踏出一步，都会让周围的臭虫、蟑螂、老鼠尖叫起来，它们在本能的驱使下，没命地逃开，钻向更深的垃圾堆。
一种从未见过的邪恶气息随着下水道的风袭向燕尾服小丑，可憎的阴暗灵性让他差点瘫软在地。
亨德森扶着大腿，发现自己正在颤抖——面对同序列的非凡者，他居然本能的感到害怕。
再次换血后，洛里安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趋近于神话生物了。
在第一瞬间，亨德森就做出了决断，他抓起手杖，转身向着廷根市地下网络的深处跑去。
照面以后，洛里安也大概猜到了亨德森的身份——原着里那个为了争抢安提哥努斯笔记，被克莱恩杀死的燕尾服小丑，密修会成员。
洛里安略微回忆了一下他的战斗方式，随后取出手枪，缓步跟了上去。
和占卜家作战，最忌讳的就是急躁，尤其在这种阴暗的环境里。洛里安不需要猪突猛进地发动攻击，也不觉得自己能三拳把对面打死。
目前的形势对他很有利，廷根的下水道不像贝克兰德那么豪华，基本上就是一条逼仄的廊道，地面中央还流淌着污水，两侧步道只能勉强供一个人走过。
这种突然的狭路相逢，占卜家没有太多施展空间，最好是把他逼到死角，用拳脚决出胜负。
福根酒馆的爆炸是一次警钟，不能再放虎归山，否则余生都不得安宁了。
想到这里，洛里安深吸了一口气，大脑自动忽视了空气中的臭味，专心捕捉亨德森的位置。
恶意感知只有在念头产生的一刹那生效，现在小丑专心跑路，不再记恨，洛里安已经感应不到他的位置了。
但暴食者的嗅觉非常灵敏，而亨德森身上挂着一丝明显的血腥味，里面甚至有几分内脏腐败的臭味——他已经伤得非常严重。
（也不知道是谁打伤了他，真是帮了大忙……）
洛里安想着，尽量放轻脚步，循着味道追去。
很快，他在地上看到了一些暗红的血迹，向着前方延伸。
亨德森的身影就在前方，他的步伐有些蹒跚，但速度很快。两人一追一逃，飞快穿过几条甬道。
在甬道的尽头，臭味扑面而来，一座巨大的粪池隔断了所有道路，它至少有十米宽，深入地下，圆形的四周有七八个“进料”的口子，不断承接着来自廷根各地的脏污。
亨德森有些绝望地在粪池边缘停下脚步，他的裤腿沾上了恶臭之物，许多蚊蝇正绕着腰间的伤口飞舞。
来到亨德森面前五米左右的距离，洛里安便发动了怠惰的能力。
一瞬间，亨德森心里生出许多负面情绪，厌倦、烦躁、懒惰、麻木……他觉得活着太累了，逃命太累了，自己的境况既然已经如此糟糕，不如原地躺平，死了算了。
这种对生命的“疲劳感”深入骨髓，亨德森浑身的肌肉都松弛了，行动也变得迟缓。
但他毕竟是序列八的非凡者，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灵性的不正常变化，他咬着舌头，强行用疼痛让自己略微清醒。
“该死的！兰尔乌斯就是你杀的吧！你用这种邪术让他选择了自杀！”
他歇斯底里地怒吼着，用力锤打太阳穴，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不，他是被我的朋友弄死的，具体细节你晚些时候可以亲自问他。”
洛里安很平静，说话之间，他突然发现亨德森正把手往口袋里伸去，立马抬起手枪，疯狂地朝着前面射击。
尽管开枪速度极快，但洛里安的每一枪都很准，亨德森只能借助小丑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不断躲闪。
但受伤加上怠惰能力的影响，他的动作终究是慢了。
噗
一颗子弹打在亨德森大腿上，顿时炸起血花。
洛里安的枪法非常准，就算是移动靶，下一枪还是稳稳打在了亨德森裸露的腿骨上，砰的一声，红白两色的骨片非得到处都是。
亨德森哀嚎着翻倒在地，看起来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