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傲气地瞧着柳婉儿,“柳小姐不会以为这营帐设了法阵就能禁锢住我吧?只要我不愿,没人能勉强的了我,包括这套衣服……”
陈琬琰说完,左腕上的血红绫立马飞出,绕着营帐四周乒乒乓乓一阵乱砸,那些隐藏在营帐四周的法器便碎裂无痕,空气中一阵波动,那老道费尽心机设置的禁锢便消失了。
柳婉儿脸色一阵苍白。
她看着陈琬琰,尴尬至极。
陈琬琰歪头瞧着她,“我路过宛州城就是要去青国军中找月落姑娘的,岩柏公子请我来,我便不忍拒他的面子。若是他别有用心,最好别用在我身上。否则,不等他争夺这天下,说不定就毁了清誉失了民心。”
她绝不是危言耸听。
柳婉儿额头一阵冷汗,她冲着陈琬琰福了福。
“是婉儿招待不周怠慢了公主,与我家公子无关。请七公主莫要牵罪于他,是婉儿做错了事,还请七公主原谅。”
柳婉儿说着,轻提裙衫便在陈琬琰脚边跪下了。
冬雪一看,立马瞪大眼。
柳小姐可是她家公子的枕边人,身份贵重,没想……
冬雪‘扑通’一声也跪倒,她瑟缩着肩头,“不关柳小姐的事,都是奴婢,是奴婢擅作主张为七公主拿来的裙衫,是奴婢的错,请七公主恕罪。”
冬雪说着,伏在地上不停地对陈琬琰磕头。
陈琬琰一下子想起了墨荷。
当初她跪在雨水里也是这样恳求父皇想追随在她身边。
陈琬琰叹息一声,弯腰亲自将冬雪扶起来,“不过一套裙衫,只要柳小姐不是那么较真,我又何必为难冬雪!”
“是我的错,知道七公主不慕荣华率性而为,便不该拿那一套宫廷礼服束缚你,既如此,七公主随意就好。”
柳婉儿说着,提着裙子便站了起来。
“公子设了宴席,还请七公主随我来吧!”柳婉儿挺直腰背率先出了营帐。
冬雪感激地冲着陈琬琰一福,“奴婢为七公主引路。”说着,她快走几步挑开布帘,陈琬琰便走了出去。
岩柏的帅帐自然是这军营中最大的,陈琬琰方一踏进去,就被里面沉凝的气氛所惊动。
帅帐内站着黑压压的人群,应该都是‘烈焰军’的将领,大家穿着统一的黑甲,着绛红衣袍,威严肃穆。
岩柏也换了一套软甲轻袍,华贵雍容,好似陈琬琰来了他军中,那他便是天命所归的明主。
岩柏坐在上首,看到陈琬琰竟然没换下衣裙,依旧穿着青袍绾着男人髻,他俊眼一挑便看向柳婉儿。
柳婉儿没说话,只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岩柏立马笑着站起身,看着陈琬琰向众人介绍,“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庸国的七公主陈琬琰,‘不死心’的拥有者,天下之乱,始于‘不死心’,也终于‘不死心’。七公主能来我们‘烈焰军’,是我等的荣幸。”
“见过七公主。”众人有些激动,齐声向陈琬琰抱拳一礼。
陈琬琰淡淡一笑,“岩柏公子言重了,我路守宛州城,是想去青军中找月落姑娘的。我与青鸢公主相识一场,想去祭拜一下。不想正巧遇到岩柏公子,琬琰前来打扰,望各位见谅。”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难道七公主不是心甘情愿来‘烈焰军’中的吗?有她在,他们争霸天下便名正言顺。
岩柏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风度极好,淡笑一声,“既然是巧遇,那也是我们的幸运。七公主,请上座。”
岩柏伸手一请,陈琬琰便走到他身侧的贵宾席上坐下。
她方一抬头,便看到对面与她相对坐着的是一个黑衣长须老者。他须发全白,显得仙风道骨,神色有些傲慢。众人皆起身,唯他一人坐着未动。
陈琬琰通过幻瞳之眼看到,就是他在她的营帐中布下的缚仙阵。
她收回眸光,不动声色。
众人都落座,柳婉儿轻抬莲步缓缓走到岩柏席面跪坐在他身侧,抬手便为他斟了一盏酒。众人对她如此已司空见惯,看她的眼神却都带着恭敬,丝毫没一丝轻慢。
陈琬琰在心中便对柳婉儿有了另一层感观。
她看似并不是岩柏的附庸。
岩柏率先举杯,“今日之宴是为款待七公主和云山仙长所设,大家共饮此杯,愿我们‘烈焰军’所向披靡心想事成。”
众人也举杯朝着岩柏一敬,“愿公子一统四海得偿所愿。”
陈琬琰眼眸一缩,岩柏这是真不装了吗?其野心竟直接显露无疑。
陈琬琰却坐着未动,也未举杯。
对面的云山仙长哼一声,“七公主既然追随了公子,为何不举杯?”
众人都举着杯看向陈琬琰。
陈琬琰耸耸肩,“我只是路过被岩柏公子请进军营,仙长却说追随,我怎敢举杯?天下已乱,并不是好事,我没有举杯的理由。”
“天下之乱,还不是因为七公主你!”云山仙长厉喝一声,仙风道骨的作派立马变得强硬起来,陈琬琰直感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真是欺人太甚!
陈琬琰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我是有一颗‘不死心’不假,但我却没有野心,我没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百姓,更没挑起任何事端。如今天下纷乱,你争我夺,却将你们每个人的私心都赖到我头上,这何其不公!”
“不公?”云山仙长也倏地站起来,“七公主若觉得不公,那便将你的不死心献出来,自有人愿意承担这份不公。”
陈琬琰讥笑,“云山仙长若有本事,便自己来取,我就在这里,不僻不躲,只要你够胆量。”
云山仙长立马大袖一拂,他袖中突然乌云密布风卷残云一般,兜头就朝陈琬琰罩来。
陈琬琰负手而立站着未动。
血红绫立马杀出,它摇头摆尾,亦刚亦柔,迎头就缠上云山仙长的广袖。一时间,整个帅帐电闪雷鸣杀气腾腾。
众人都是见识过云山仙长本事的,这等腾云布雨的本事他们心服口服。
血红绫直接将云山道长的袖子给缠了起来,里面的电闪雷鸣一时间发作不出来,只见云山道长脸色一变,‘轰隆’一声,他的袖子瞬间炸裂开来化成了粉沫,他露出两只灰黑的双臂。
众人一惊。
云山道长显然下不了脸面,嘴里念念有词,他的身后突然虚浮出一条巨龙,张牙舞爪在他头顶盘旋。
众人立马起身都躲到一旁。
岩柏坐着未动,端着酒依旧慢条斯礼地饮着。
陈琬琰哼一声慢腾腾坐下,仿若对面云山仙长的作法她根本不以为意。
众人瞧着她从容不迫地坐着,低着头,拿起筷子大口吃菜,甚至还端起酒大喝了一口。
云山仙长气的脸都青了,他手捏了个法诀,巨龙咆哮着就向陈琬琰扑来。
众人惊叫。
陈琬琰倏地抬头,嘴里含的酒猛地往空中一喷,众人耳边只听得一声更震撼的龙吟之声响过,七公主的身上竟然浮现出一只金龙,就像活的一样,气势磅礴地直冲虚龙扑去。
一阵天翻地覆地动山摇的狂风刮过,声声龙吟响彻营帐,云山仙长口喷一口鲜血,立马倒在地上。
金龙与虚龙全部消失。
“师傅……”
柳婉儿大惊失色,立马起身扑过去搀住云山仙长。
陈琬琰依旧云淡风轻地坐着,她眯着眼瞧着脸色紫黑的云山仙长,原来他是柳婉儿的师傅,怪不得如此傲慢。
营帐中都是出生入死的悍将,此刻看着陈琬琰眼中皆是震撼和钦佩。
那金龙威力之大,不过发挥之十分之一。
是七公主手下留情了。
岩柏脸上却浮现了笑意。
看来他将七公主请来是对了。
这一番震慑,营中将领想必都见识到了‘不死心’的厉害,只要七公主来过‘烈焰军’,那他便有一争天下的资本。
云山仙长在柳婉儿的搀扶下站起身,他拱拱手,脸上傲慢全无,“七公主的厉害,老夫领教了,心悦诚服。只要七公主愿意追随公子,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原来这只是一场戏。
陈琬琰瞧着云山仙长突然改变的态度,又瞧着诸位将领那震撼的神色,她微微叹息,还是中了岩柏的算计。
这云山道长原是故意激怒她,与她斗法,好收服营中将领的心。
尽管心中不悦,但事已到此,陈琬琰只得淡淡地道。
“我不会追随任何一个人,除非他是天下明主,有让我追随的理由。岩柏公子有心争天下,有没有我追随,都会拼尽全力的不是吗?”
岩柏淡然一笑,“七公主说的极是,在下记住了。”
“不过我倒有两件事想当面请教公子,还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琬琰认真看向岩柏。
岩柏目标达到,心情不错,笑着道,“七公主请讲。”
此刻,岩柏一挥手,众人都落座。气氛明显与之前不同了。
“我想知道,岩柏公子此番率‘烈焰军’压在陈国边境,又将青国将领掠到军中是不是雪云鹤雪公子的授意?这对我很重要,希望公子如实相告。”
岩柏一听,垂下目,把玩着酒盏,半晌才轻轻一声。
“有些事确实与雪兄商议过,不过岩柏并不是雪兄的附庸,岩柏做事,自有主张。雪兄无意争天下,他最看重的是护七公主周全。”
陈琬琰点头,“那也就是说岩柏公子所为与雪云鹤无关?”
岩柏低眉垂眼,淡冷一声,“也可以这么说。”
陈琬琰抿了抿嘴,若岩柏所说不假,那晚发生之事,便有蹊跷。
“另一件事,月落姑娘求见是不是恳求岩柏公子放了青国将领?当初岩柏公子游说青王,让青鸢入陈,为青国争取时间。如今青鸢死,青军为公主报仇,一口气掠了陈国十六城,却被岩柏公子釜底抽薪把能指挥打仗的将领给掠来了,琬琰能不能知道这是为何?”
岩柏大言不惭,“自然是为青国好,若是青军再深入陈国腹地,便中了陈燮的诱兵之计,全军覆灭再所难免。”
“那既然危险已除,岩柏公子为何不放青军回营?月落姑娘三番两次来求,岩柏公子都躲着不见,这又是为何?”
岩柏将手中酒杯放下,“七公主是不是对在下有所误会?我之所以这么做,皆是因为这些青国将领都中毒了,除了云山仙长无人能解。我将他们留在‘烈焰军’中,也是迫不得已。今日月落姑娘已经见过了诸位将领,她离去,是为去寻找一味解毒的药。”
云山仙长急忙道,“公子所言不假,七公主若不信,老道可带公主前去一看。”
陈琬琰一笑,“如此说来,岩柏公子君子仁心,是我错怪你了。”
岩柏高兴地一举杯,“七公主,请。”
陈琬琰举杯与他一激,仰头饮尽。
柳婉儿瞧着陈琬琰一杯接一杯地将酒饮尽,妩媚的眸光一闪,唇角勾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宴席散尽,宾主尽欢。
陈琬琰又被送回先前的营帐,她跨入帐中,四目一扫,发现帐中四角的法器尽除,缚仙阵撤了。她冷笑一声,佯装醉了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冬雪颤微微地走进来,走到床边看着陈琬琰,“公主,可需奴婢为你做碗醒酒汤。”
陈琬琰用手拍打着床,“那便有劳冬雪了。”
冬雪福了福,转身走出营帐。
一股冷风吹来,陈琬琰所在营帐的灯火瞬间扑灭。
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床前,手里拿着个玉瓷,“酒里有毒,饮下解药。”
是雪云鹤。
陈琬琰听出了他的声音,心里一暖,嘴上却倔强地一冷,“你来做什么?我的死活与你何干?”
“岩柏野心膨胀,你来他营中,若要离去怕不容易。”
‘我为何要离去?他待我如此好,管吃管住还管......唔......”
雪云鹤不等她说完,一把药全塞她嘴里。
陈琬琰喉咙一滚,猝不及防全吞下去了。
她恼恨,“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你还来做什么?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哼。”
她气还没消。
虽然已经知道了,岩柏所为不是雪云鹤指使,可那晚......
“那日我并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与阿九见面,实则有些事不想让你担忧,那晚你见到的阿九不是阿九,是李鸿灿身边的千面兽元刚所幻,他是故意要让你误会。”
“我才没有误会,你那个师妹好像对你也很不一般。”
这句话从陈琬琰嘴里吼出来,便有些醋味十足。
雪云鹤笑了笑,“师妹与我一起长大,自然比别人要亲昵一些,但我一直将她当妹妹。”
“那绮罗呢?”
陈琬琰一吼出来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雪云鹤沉默站着半晌都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