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瞧这街边物事,颇为新奇有趣。”李星岚驻足于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前。
摊主手法娴熟,一勺金黄糖液在案板上,笔走龙蛇,须臾间,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糖画,跃然而现。
凌虚嘴角噙笑,微微颔首:“星岚,这是民间糖画,不妨尝一尝。”
他轻掷几枚铜钱于摊主手中,双手捧起糖画,递与李星岚。
李星岚伸出玉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浅尝一口,刹那间,甜意在舌尖化开。
她不由得赞道:“这民间小吃,既好看,又好吃。”
二人继续前行,前方是个杂耍班子,艺人正施展喷火绝技,火焰腾腾而起,引得周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
李星岚不禁喜上眉梢,趋近几步,拍手称快。
那模样,恰似天真烂漫的少女,满心皆是欢喜好奇,她身子前倾,欲将那绝技,瞧得真真切切。
凌虚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跨至李星岚身侧,侧身而立,左臂微微弯曲,衣袖轻拂。
恰到好处地虚挡在李星岚身前,以防人群挤撞了她:
“星岚,此处人多拥挤,小心为上,切勿靠前,以免有所闪失。”
这一路行来,李星岚对这市井繁华,兴趣盎然,眼中满是新奇。
凌虚则始终如影随形,或娓娓道来,讲解其中门道,或眼观六路,护持周全。
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皆暗自揣测,这一对神仙眷侣,究竟是什么人。
殊不知,这女子竟是母仪天下的女帝,此刻却沉醉在人间烟火中,流连忘返。
二人行至一处香囊摊位,五彩香囊琳琅满目,香气馥郁扑鼻。
李星岚莲指轻捻,拿起一个绣着鸳鸯的香囊,置于鼻下,轻轻嗅闻:
“这香囊内的香料,是什么配方?竟如此芬芳馥郁。”
摊主是个朴实憨厚的妇人,见这二人气度过人,不敢怠慢,忙赔笑道:
“姑娘,这是小店祖传秘制香料,内有多种安神花草,置于枕旁,可助人安睡无忧。”
凌虚见李星岚,对这香囊似是颇为中意,便精挑细选了一个绣工精巧、香气清幽的香囊。
付了铜钱,转身对李星岚说道:“这香囊精致典雅,带回去置于寝宫,闲暇时定要把玩嗅闻,可宁神静气。”
李星岚玉手轻抚着香囊,美目流转间,忽地想起了公主,不禁幽幽一叹,蛾眉轻蹙:
“往昔公主身染沉疴、深居宫闱,朕忧心不已,常常殚精竭虑,挑选各式香囊,差人送给她,希望能稍宽其心。
还命令高敬忠,出宫寻找传说中的七里香。如今想来,却好似大梦一场。
当时请你入宫,治好了长公主的隐疾,却未料到,会有今日之变。
这一番苦心,到底是对是错?倘若她至今仍隐疾缠身,不能见人。
或许便无暇顾及这权谋之事,更不会利欲熏心、妄图搅动风云,以致做出大逆不道之举。”
凌虚劝慰道:“听说疏影香坊的老板过世后,七里香也消失不见了。
我怀疑,这件事与素娥公主脱不了关系。她狼子野心,绝非一朝一夕,她暗中筹谋已久,机关算尽。
这隐疾,不过是疥癣之疾,她的所作所为,是其本性使然,即便没有此番变故,迟早也会图穷匕见。
只是我们福至心灵,提前洞悉了她的阴谋,让她过早地暴露于光天化日下,不得不提前发难罢了。
眼下,她控制了金吾卫和吟月诗魔,幕后或许还有势力支持,如今我能做的,便是帮你除去金吾卫。”
李星岚摇摇头:“金吾卫负责凤栖城安全,相比守护皇宫的羽林卫,势力更大,想除去,谈何容易!”
凌虚笑道:“公主暗中定制了统一的紫红战袍。我先前在沼泽发现了紫葵,刚好送她一件大礼!”
李星岚疑惑不解:“紫葵?能对付金吾卫?”
凌虚胸有成竹:“到时,你便知道了,星岚,天色已晚。
料想宫中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你该回宫了,以免再生枝节。”
李星岚柳眉轻挑,侧首问道:“宫中诸事?宫中发生了什么?”
“公主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依我之见,她必定早在你身边,安插了心腹。
今日这吟风楼,是她处心积虑、精心谋划的一场阴谋,目的便是引你前来,再趁你离宫之际。
与隐藏在你身边的暗线取得联系,我早已通知高敬忠,让他明察秋毫,密切留意你周遭的人。
但凡今日与公主的贴身侍女,有过接触的,必是暗藏的奸细无疑。
眼下这般时候,想必高敬忠,已然将图谋不轨的人,一举拿下了。”
李星岚美目紧紧凝视着凌虚:
“未曾想这重重迷雾、步步危机,竟皆在你运筹帷幄中。长公主向来狡黠聪慧、智谋过人。
我一人实在是独木难支,若没有你在旁出谋划策、力挽狂澜,我当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般的局面。”
二人并肩徐行,边走边聊,行至东市西北角,见一座坊门巍然耸立。
上面“淡泊明志”四个大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
凌虚神色一凛,霍然伸出手去,拉住李星岚的衣袖:“星岚,前方可就是狗脊岭了?”
李星岚神色凝重:“狗脊岭?斩刑犯砍头的地方?”
凌虚凝视着坊门上的“淡”字,他想起了溺水而亡的李不白、引火自焚的司空暗。
想到狗脊岭,他又想到了身首异处的张难飞,他突然恍然大悟,再次看向那个“淡”字!
李星岚见他默不作声,问道:“凌虚,你怎么了?”
“星岚,我先送你回宫!”
凌虚负手而立,抬眼望向翠影闲庭,心中思绪万千。
遥想初入凤栖城时,经李大叔之手购下了这处宅邸。
当日李大叔言辞闪烁,将这座院子,以市价一折转卖于他,凌虚心中顿生疑窦,料想此事必暗藏玄机。
果不其然,日后历经波折,终是识破李大叔,被夺命镜魔控制。
将李星岚安全送回宫中后,凌虚便回到了翠影闲庭,发现邻居李大叔家正在办丧事。
凌虚见李大婶身形憔悴,目光呆滞地站在棺椁旁。
“李大婶,斯人已逝,节哀顺变。”
李大婶微微仰头:
“凌虚公子,你回来了!都怪我们平日刻薄寡恩,尖酸刁钻。到如今他死了,冷冷清清,无人吊唁。”
凌虚长叹一声,心想:“李大叔受到夺魂镜魔控制,对我确是极好,虽是有目的,却也是缘分一场。”
他给李大叔上了一炷香,又给李大婶留了些铜币度日,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记起在吟风阁中,那三位兔子所化的女子,表面上为公主李素娥助阵,实则暗度陈仓。
凌虚在与她们进行诗词、剑舞和灯谜的比试中,敏锐察觉出,那三位女子,暗中向他传递隐秘信息。
想来应是念及当日救命之恩,知恩报德。
凌虚凝神静思,记起蛰居这里时,朝迎旭日,暮送落霞。
直至寻得云汐,将她带回小院,准备在这小院中暂居,照顾云汐。
但因从郎中口中,获知鸿商阁执事身染沉疴,便想借治好叶云亭疾病的机会,加入鸿商阁。
便带着云汐,拜访叶云亭,这一去,便暂住在清雪府上,久未归返。
当时,凌虚只当这里是一处临时居所,并未多加留意。
但是,在贵妃兔刻意提到这间院落后,凌虚便感觉,这里藏着什么。
于是这次有目地回来,便开始仔细搜寻。
他在庭院中信步而行,忽觉一阵若有若无的异香萦绕鼻端。
之前一直认为,这是桂花树的香味,因而并未留意。
现在仔细闻,发现这是一种草药香,与桂花的甜香有所不同,
他心中一动,当下循香而去,行至一处幽静角落,那香味更浓。
他目光如炬,细细打量,终发现一块石板与周遭格格不入。
他凝神屏气,将那石板挪开,一个隐秘洞口,霍然现于眼前。
只见他眸中精芒一闪,提气纵身,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