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尘子怎么还搞得神秘兮兮的?”
疯子顺着小道里走着,小道一边放着一排长长的火把,每隔五尺一个,每当他走过一片火光时,后方的火把都如泡沐般一散而空。
疯子七拐八拐地跟着火把逐渐走到幽深之处,终于走到没了火把的尽头,一座暗红色幽幽的宽大神龛静静立在他前方,上面没有任何的刻画和文字,如一面白板,中心却有一个凹槽,神龛后矗立着一尊高大的神将彩雕,怒目圆睁,左手拉着一条无头龙神盘在身上,右手托着个长角龙头,龙头分两排雕刻着共六只眼睛,龙目紧闭。
疯子上前几步,从袖里摸出那块虎头徽朝内轻轻置入神龛的凹槽中,只听得里面似有咬合之声,传来什么东西的破碎声。
神龛后方的神将眼睛一移,视线落在疯子身上,右手的龙头兀然睁开一只眼睛来,散着淡淡黄芒,在黑夜中如一盏明亮的灯。
“一寅一视,千香不敬,”神像盯着疯子,嘴巴开合间吐出炸雷般的声音,“过!”
神将右手捏起猛张开口的龙头来,直直冲疯子挥下,龙头一口将疯子吃下,神将又收回手来,继续保持着之前的模样,似无事发生。
疯子只觉自己周身好似在一口大锅里,有一根棍子在不断地翻搅,自己就是那锅中之物,不断天旋地转着,睁眼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尽是一片黑暗。
好半响后疯子才隐隐觉到前方有什么东西,手臂长长一伸化为一条长长的黑水拉住那里,将身体带了过去。
光亮盖过,疯子突然觉到自己坐在什么上,低头一看,却是一把精致木椅,手边甚至还有一张小桌上摆着一盏散着热气的茶盏,同方才的黑暗大相径庭,这间小屋里灯火明亮,照亮着每个角落,家具不多但都颇为精致,但却看不到周围墙壁上有哪怕一扇窗户。
疯子伸手拿起茶盏有模有样地喝了一口,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那一言不发的啼真也,低眉轻吹了一口茶水,也不急着开口,两人就这般沉默了好一会。
“所以,你请咱不是喝茶来的吧?”疯子不耐烦地放下茶盏,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况且你这茶水难喝得要命,有屁就快点放。”
“跟我来。”
啼真也扔下三个字,起身朝门口走去,疯子见状,起身不近不远地跟着他走出去。
两人走出小屋门口,却是一条长直的幽邃过道,上看不到顶,宽数尺有余,过道石壁上刻着古怪的符号散着,每个符号上皆用朱砂画上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符号。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在黑暗过道里缓缓走着,却在经过一个交叉口时从他们的右手边传来一阵动静。
“我看见了啊!我看见它了!我看见它了啊!我真的看见了!是无名状啊!我真的看见了!”
声音的主人嗓子都有些嘶哑,但却依然带着激动和恐惧的情绪大声叫着,而在这痴狂的叫声里,似乎还能听到一些在低声言咒的声音。
啼真也顿下了脚步,朝右手边通道看了一眼,他没有看到声音的所在地,但他知晓那里有什么。
啼真也扭头斜着,疯子看着他那面狗嘴铁面,似能看到他那双在兜帽下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瞅啥瞅,你是不是也想看看他看到了什么?”亥沉贱笑着发出声音,掺着几分玩味,“快些走,咱可不想在这听这玩意唱大戏。”
啼真也闻言,扭头收回了视线,继续一声不吭地在前面带路,疯子也揣着手跟着他走去。
两人就这么慢慢走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步入一处宽阔的空间里,四周插满着火光,百尺高的石壁也同样插满着永不会熄灭的火把,空间显得方方正正,显然是人工修筑出来的。
两人正前方,一扇雄伟宽大的石门如巨山般矗立在不远处,疯子一眼看去,看得一个石制的龙头紧咬着那扇石门,上颌死死扣住门头,下颌托着它,而龙头上却没有雕刻出眼睛来。
那巨大石门口站着个满面白腻子的肥胖之人,留着长长的黑指甲,脸庞两边画着两个红红的点子,脸上始终挂着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看起来好似一个年画里的大头娃娃一般,只是看起来颇是诡异。
“公公,我已将人带到,”啼真也带着疯子走到那诡异的人面前,扯着他那副嘶哑的乌鸦嗓对着那人抱拳道,“在下这般先行告退了。”
“咱家理得了,三户大人慢走,恕咱家有事在身就不送了。”
那眯眼笑的太监待啼真也离开后,对着疯子躬身道:“大人这边请,律司郎大人就在前头等着的。”
说罢,他点了点挂在腰间的无眼龙头令牌,身后的厚重石门缓缓打开,太监向疯子微微示意后抬脚朝里走去,疯子看了一眼头顶上的龙头,跟着太监往里走去,两人走进后石门又缓缓闭合上,从门前扬起一阵灰尘,好似这门前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
“你不怕咱,看了咱好几眼,就不怕也看到什么吗?”
疯子抱着手跟着太监时兀然开口问道。
“大人说笑了,咱家就一介瞎子,能看到什么,什么东西看得听得说得,咱家还是省得的。”
太监脸上始终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里想的什么,疯子打量了他两眼,嘿嘿一笑。
“你倒是懂得,不似有些没分寸的,想看不该看的,最后捞得个失心哟。”
“自是如此,失了分寸还不自知的那自是该得付点代价,反倒是大人大度得紧,心肠好,不取那些该打得的命。”
“你是个聪明人,咱说起话来也不费力,看样子你们还是有人理得清。”
“咱家倒也不担心,大人若是真个想,这妄来司里没几个囊子拦得住大人。”
不多时,两人在交谈中已不知不觉走到目的地,疯子视线移去,似是一座石塔内部一般,通天柱拔地而起直上一眼看不到尽头,宽宽的石阶如龙盘旋顺着通天柱往上而去。
“大人,咱家就送到这了,您上去便见得律司郎大人了。”
太监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后便转身朝来时的路走了回去,疯子朝通天柱上方看了一眼,身躯一扭化为黑水攀附在塔壁上飞速向上而去。
不多时,黑水到了顶部,又重新变回疯子来,对着正前打了个响指,他面前的那扇门缓缓消失,连带着周围的环境也一散而空,方才脚下站的石阶也变成了平坦的土地。
“都到你面前了,还在咱面前玩得这些小把戏?”
疯子等了几息,见没人说话,也懒得再开口,抬腿走向不远处的悬崖边。
方才的景色变幻后,他竟在一处平坦的山壁平台上,站在崖边向下看去,可以透过稀薄云层看到山脚下变得只有巴掌大小点点灯火的上京,若是抬头便可看到山顶就在眼前。
“清平山?何着你们就是那仙人呗?”
云层之上安静无比,笔直的山峰似故意凸出一块来好托着这块巨大的石头平台,月光洒在山头和石台上,却偏偏衬得这里一片仙气飘飘,石台中心静静立着一颗满是白色垂枝的高大柳树,不时有缕缕云丝拂过平台,在树下的圆润鹅卵石间流转。
疯子扭头看着那颗参天柳树,不禁拉下一张苦瓜脸来。
“不是吧?又是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