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笙霖又一次带左笙瑜去了医院。
又是一通检查，但并未出现病理上的症状。
医生猜测，可能因为亲眼目睹了死亡，受了刺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仔细照料，缓过这股劲儿应该就能好。
为了好好照顾妹妹，左笙霖跟学校请了一个月假。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左笙瑜仍旧还是不说话，只是一个人呆呆地在一旁。
要说改变，还是有的。
她不再只是呆呆地坐着，而是会找个安静的地方，拿着纸笔手里画着什么。
可是，她的眼里却离不了左笙霖。
只要一会儿看不到哥哥，就开始大哭，而且谁也替不了。
左笙霖一刻都离不开妹妹的视线。
左笙瑜这样的状况，左笙霖根本无法回校上课。
学校领导和老师为此来家里好几次，但现实确实如此，左笙瑜根本离不开左笙霖。
村里老人尝试帮忙照顾左笙瑜，希望能让左笙霖回校上学，但尝试多次未果。
为此左笙霖主动提出休学一年，专心照顾妹妹。
村里老中医告诉左笙霖，左笙瑜的情况如果去看心理医生可能会更好。
但好的心理医生都在郦城。
左笙霖思索再三，当天夜里就决定，第二天一早便前往郦城。
左笙霖心里清楚，他短时间内并没有能力让左笙瑜看心理医生。他决定去郦城，更多为了赚钱。
他收拾了必要的换洗衣物，以及一些重要物件，带上仅有的几百块积蓄，去往郦城。
那天夜里，在清江某个地头的新坟前，一个少年几次拭去脸上的泪水，而满天的星光却只能清冷地看着…
一场变故又一次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同时也重新唤起了业已尘封的仇恨。
郦城的发展可谓神速，眼光触及均是高楼大厦。
记得初中那年来郦城时，还未看到这样的繁荣景象。
冤家路窄如果用在男女之间，听起来是有些暧昧的嗔怪。
但在左笙霖这里，却实打实的是深仇大恨。
郦城汽车站的电子屏上，正播着欧阳恭的专访。
听到欧阳恭的名字，左笙霖不免停下来多看两眼，多听两句。
眼前这个叫欧阳恭的人，这般光鲜亮丽地活着，是主持人口中德高望重的慈善家。
可他配吗？
如果不是他，他父亲不会跳楼，母亲也不会累死，妹妹不会变成这样…
左笙霖看着屏幕上的欧阳恭，拳头越攥越紧，好像要把什么东西捏碎似的，指尖深深掐进肉里。
总有一天，要他付出代价。
此时，如若不是左笙瑜在一旁拉扯，他早已钻进屏幕，跟欧阳恭扭打在一起了。
他们在郦城的城中村租了房子。一个月房租三百，房租还算不贵，但却已是他们全部的积蓄。
一条狭窄的小巷道，潮湿肮脏，一旁开着一家发廊，里面坐着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正直直得盯着路过的三人。
左笙霖低下头，加快脚步跟紧房东，走进转弯处的大门，沿着摇晃的外梯上了悬空的二楼。
厨房，卫生间和浴室都是公用的。
所谓厨房，就是在房间门口的公共空间，搭了个大台子，一人支一口锅，一家配一个煤气桶。煤气需自己出钱灌，也不难看出，每家的煤气桶开关处都上了锁。
这厨房区域，目光所及之处均是油污残渍，台子上那些残羹剩菜还冒着难闻的气味。
“谁做了饭，谁收拾干净，要我说多少遍。”
“这一塌糊涂的，如果不愿意住的，趁早走人。”
房东大声吼着。
这时刚好有住户从房里出来，听到房东说话，脸一下子红了，嘴上忙撇开：“我们都不在家做饭的。”
透过房门缝，他那狭窄房间中央的小桌子上，摆着碗筷，盘子里的菜也已见了底。
此时左笙瑜低声抽泣起来，大概是环境的脏乱超出了她能忍受的范围。
房东不明所以，只是对女孩突如其来的表现稍显不满。
这是个十坪左右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床和一张破旧的沙发，已让房间显得拥挤。
房间里有上一个租户留下的被褥之类，就叠在床上。
“这是上个租户留下的，他回老家了，行李太多，这些带不走。”
“东西么旧是旧了些，但还是可以用的”
“你们需要么就留下，不要么也劳驾你自己扔一下。”
说完，房东又很不满地看了一眼左笙瑜，便走了。
当然，左笙霖很乐意地留下了这些东西。
左笙瑜走进房间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仍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左笙霖开始收拾房间，房间还算干净，并不费时。
这一天的奔波，左笙瑜显然累了，不一会儿，便在沙发上睡着了。
可左笙霖却一夜无眠，付了房租后，他手上的钱所剩无几。
第二天一早，左笙霖带着左笙瑜出去找工作。
以他的年纪，学历，要在郦城找工作本就不易。更何况，还带着寸步不离的左笙瑜。
他待过工地，只搬了半天，就被辞退。
不管他干什么，左笙瑜都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寸步不离，不管怎么说都不行。
于是他看到电线杆上的招聘信息，去网吧应聘，但最终都被拒绝了。
他有些气馁，没精打采地在路上走着。这么下去，他跟左笙瑜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心里有事，便没精力顾上身边，待他收回注意力时，一直跟在身后的左笙瑜不见了。
他一下子急了，四处张望，并不见人。他立即沿原路一路狂奔。
在转转角处的一家面馆门口，他看到左笙瑜正趴在玻璃窗门上。
原想发脾气，但又不忍，走了一天了，还一点东西都没吃过。
左笙霖喘着气，拉起妹妹往店里走，他看着墙上的菜单。
西红柿鸡蛋面10块，青菜面8块。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加上钢蹦子刚好20块。
咬了咬牙，要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和一碗青菜面，剩下的2块买了两罐汽水。
20块花的一分不剩，以后怎么办他不知道，但至少可以好好跟妹妹吃了这一顿。
面上来了，左笙霖将西红柿蛋面推到左笙瑜面前，左笙瑜将面条往自己身边移了移，便大口吃了起来，她显然饿了。
左笙霖起身，从柜台拿过两罐打开了的汽水，一罐放在左笙瑜面前，自己则拿起另一罐仰头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