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躲在休息室,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煎熬。
外面那个电话仍然在继续,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他的心脏狂跳。
杨清清的回答天衣无缝,完美地印证了徐如意所说的谎言。
她给徐如意打的电话,两个女人在茶座碰面,喝茶,散步,聊天,回酒店,告别,杨清清能准确回答那天徐如意所穿的衣服的颜色,鞋子,包包……
甚至,杨清清还能说出徐如意大拇指受伤的小细节——前几天在家给小梨子做糕点,笨手笨脚的她不小心被模具刮伤了大拇指,这几天一直包裹着创可贴。
杨清清说的,一字不差。
这是徐如意买通了杨清清。
秦关喉咙发干——那个不谙世事的徐如意,居然会这样的操作,会买通人证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她居然还懂得提前和杨清清校对所有细节!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这样做的?
从医院醒来之后?就着手去安排了?
是在跟警方“坦白”之前,还是之后?
如果是坦白之后,她的行动效率简直让秦关害怕。
而如果是坦白之前——
秦关后背腾起一层冷汗……
她是怎么会这一招的?
一个撒点小谎就会脸红的人——那天晚上她对着警察撒这些谎的时候,也分明脸红了!
一个这样不会撒谎的笨拙的没心眼的家庭主妇,怎么会使这种手段?
秦关心乱如麻,捏紧拳头——如果不是外面有警察,他可能要冲出去找徐如意问个明白了。
但外面的电话仍在继续。
除了仔仔细细地查问那头的杨清清和徐如意接触的那几个小时,警察还问起了杨清清,和徐如意的关系如何,徐如意这个人怎么样。
甚至,他还盘问了她和徐如意闲聊的内容。
“她的家庭情况你了解吗?”
“她当初在上海工作做得很出色?那为什么辞职回家,你知道吗?是为了父母,还是因为感情?哦,那个时候,她已经跟她丈夫恋爱了对吧?”
秦关无声地咽口唾沫——果然,话题还是转到了他头上来了。
“她的丈夫你见过没有?是的,是个律师,对,叫作秦关,”
警察似乎就是闲聊,口气轻松,“你们也认识的啊?啊,你们在上海曾经还见过对吧?你对他印象如何?哦,你觉得他们俩感情很甜蜜,很好,也很般配,哈哈是的是的,我也觉得,夫妻俩外形很般配,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俏甜美,这个词用的合适吧哈哈哈。”
他简直像一个八卦小报的记者。
秦关却一下都笑不出——警察从来不聊八卦,他们说话都是有缘由的。
果然,下一瞬,那警察就说了,“你也觉得徐如意乖巧懂事听话对吧,你用小鸟依人,夫唱妇随来形容他们俩,那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徐如意什么都听她丈夫的呢?”
这是意有所指。
秦关的一颗心似乎要冲破胸膛蹦出来。
警察这个电话,表面看起来似乎是在查证徐如意受伤的真相。
但是,他们的真实目标,根本就是他秦关!
他们到底在查什么?找什么?
他们是发现什么了吗?
电话终于打完了。
那警察详细地做好了记录,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又叫上大堂经理,上楼去了。
秦关可以走了,但是,这个时候他坚决不肯走了。
心里的疑惑仿佛一颗颗雨后冒头的春笋,见风猛长。
他躲在休息室,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看到那个大堂经理回来。
经理一头钻进休息室,摸摸额头,不好意思地说:“他们总算走了,秦律师,这个,这个是不是坏了你的事?那个杨清清?”
大堂经理并不知道秦关打的是什么算盘,他什么都不懂,但是,他看到了警察过来如此详细调查,他听到了电话,再蠢的人,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没事,”秦关故作镇定,“我只是不想跟他们打照面而已,对了,他们上楼去做什么?”
“看了杨清清住过的房间,那个房间退房后就打扫过了,目前还没有人入住,但是,他们仍然进去仔细看了一遍。”
“不过,这不是重点。”
经理压低声音:“他们很快就去了楼梯那儿……”
果然还是去了。
秦关眉头更锁紧了——徐如意可以买通杨清清,校对细节,让对方帮她圆谎,但是,她最不该编的,就是那个楼梯踏空的段子!
她如今有了串供的心机,但,可惜,作为非专业人士,她还是太过轻敌——警方从来不是只听口供,他们是要看证据的,真实证据。
一旦发现她是编造的,就麻烦了。
得赶紧回去,当面问清楚,早点补救。
秦关抬脚就走。
“好的好的,秦律师,有什么事我通知你,方才他们俩去了楼梯间,又是测量,又是取证的,我一会问问跟过去的小林……”经理追在身后,继续说。
取证?
等等。
取什么证?
得有证据才会取证。
“我也不知道啊,他们不让我进去的,小林跟进去了一会,现在,从四楼到一楼的楼梯,他们贴了封条,也跟我说了,不让所有人进了……”
仿佛一柄无形的尖利的刀,眼看着就要从心中厚重缠绕的疑惑当中破土而出。
秦关再也无法忍受,他推开经理,往楼梯的方向跑去。
经理慌了,跟着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小声喊:“秦律师,别去,他们说了,他们马上还会回来的!”
但秦关已经顾不上了。
不对,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他惨白着脸,不顾一切地打开安全出口的门,从黄色的胶带封条下钻进去,蹬蹬上楼,转弯,面前是从三楼到二楼的一条宽而直的长台阶。
一切正如徐如意所说。
秦关转过脸,就看到二楼平台旁,那块雪白的墙壁上,有着一大块血迹,旁边,还有无数喷射状的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