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十二年,大雪,十二月十二日。
戌时一刻,午门。
萧伯仁身披甲胄,端坐在马背之上,他的身后,是一万精兵持刀鹄立。
他的身前,是五千南军相对而立,萧伯仁轻蔑一笑。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而他痛苦蛰伏了那么久,终于要得偿所愿。
“王爷这是何意?”开口之人是卫尉统领黄铮,他目光阴冷地看着有备而来的人。
此人竟私自豢养了这么多的精兵,倒是小瞧了他。
萧伯仁冷笑:“黄统领是眼睛不好使?”
“原来王爷要谋反。”黄铮扯唇。
懒得和他废话,将长枪扛在肩上,萧伯仁掐着吉时,沉声道:“各位,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本王杀进去!”
“杀!”
将士们势如破竹,个个红着眼。
黄铮怒目圆睁,“拦住他们!务必要撑到太子殿下带兵前来!”
“别做梦了,你们的太子殿下已经被本王的人擒住了,否则这一万兵如何能顺利抵达皇城!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本王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
“黄铮,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是袁计刻意放本王这一万精兵进城,你我如何能在午门前相对,”
黄铮恍惚了一瞬。
萧伯仁上下打量他一番,“黄统领有勇有谋,保皇城安危,就算坐上阎无极之位也是绰绰有余,本王可是个惜才之人,不像萧京墨那般有眼无珠。”
五千卫兵面面相觑,厮杀的动作迟疑了一瞬,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可事实的确摆在眼前,汴京城内有两万北军,怎么能任由萧伯仁带了兵冲到午门呢?
也许太子殿下真的被挟持了……
黄铮望着他们身后,果真是空无一人。
他敛眸,酉时六刻在角楼发现城中有异样后,太子殿下便受旨出城去城郊校场调兵,按理说现在也该……
趁他们士气低落,萧伯仁一鼓作气带兵冲进了午门。
卫兵们为保命接连散开,任由大军踏入了太和门。
黄铮看着他们自作孽的背影,冷冷地抽了抽唇角,果真是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疯狂。
萧京墨等人早就在太和殿殿前等着他。
幸好太和广场足够大,否则也放不下近两万人的对峙。
萧伯仁大笑不止,“皇兄果然有魄力。”
听闻阎无极和卓官月一事对他打击颇深,甚至是一病不起,若非有太医以万年雪莲吊他性命…但现在竟然还能神色坦然的站在自己面前。
“伯仁,朕劝你回头是岸。”萧京墨面色沉寂,眸色幽深。
“本王也劝你主动让位于我,兴许还能留一个全尸!”
姜觅压下眉峰,厉声道:“萧伯仁!先皇仁慈留你性命,如今你却以德报怨,何来天理!”
“真是天大的笑话。”萧伯仁冷笑,是他摇尾乞怜,甘愿伏首才换来的苟活!
“皇兄,本王不欲在这广场上见血,如今阎无极和卓官月已死,你想诱敌深入瓮中捉鳖的计谋已经彻底失败,而太子殿下也被我挟住,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本王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他如蛇蝎般的目光放到姜觅身后一抹红色的衣角,“我的好侄女,今日本该是你的大婚之日,可实在是天公不作美。”
萧挽婧移了移身子,露出艳丽的一张脸,“瞎了你的狗眼,妹妹和侄女分不清?”
竟然不是她?萧伯仁眯起双眸,随即又笑出声:“无妨,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萧家的人,他不会放过一个……
“乱臣贼子,难成气候!”如莺啼般掷地有声的声音从太和门响起。
萧伯仁笑意顿失,转过头,只见他的好侄女一袭朱墨衣袍端坐马背,火把的光亮照在她清冷昳丽的面容上。
而她的身旁,是阴森锐利目光的阎温。
他们身后是近四千人的精兵,自左侧围上以萧伯仁为首的叛军。
看这些人的装扮,其中有卫兵有暗卫,积少成多,倒真是让他少了一分胜算,萧伯仁压下心中愕然,笑道:“阎大人,多日不见甚是憔悴啊,怎么,痛失儿女的滋味不好受吧。”
“今日,你要为我女阎无忧偿命!”
萧伯仁挑眉:“哦?看来阎大人知道那场大火谁是幕后之人了。”
萧京墨听得额角直跳,大喝一声:“畜生!今日旧账新账一同算个清楚!”
他不屑一顾,手中长枪指过眼前围军,“就凭他们,皇兄,你当真不顾及太子殿下的性命了吗?”
萧京墨拂袖,“他自有他的命数。”
“扈闻达何在!”
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萧伯仁不耐烦的转头,“少君,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赵袂和赵纳古带着三千精兵自右边围住了叛军,“交出扈闻达,本少君自然不会为难于你。”
“那个蠢货,早就被李岩峰杀了。”利用完的废棋,留着有何用?
“不知王爷说的可是这个李岩峰?”赵袂勾唇,从身后的马背上拿出白布裹着的人头,揪住发髻将沾满血迹的脸露出。
那张定格在狰狞痛苦的脸,让萧伯仁愣住一瞬。
萧京墨冷哼道:“那些调走的兵马是为了除掉李岩峰而去。”
否则区区扈闻达和百越的军队,如何值得神兵营的骑兵出马。
愚不可及。
虽然对李岩峰的死有些痛心,但萧伯仁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他淡淡地别开眼,对上身着明黄色的男人,“挟天子以令诸侯,皇兄有没有听过这句话?”
一直躬身藏在王峙身后的瘦弱身影,眸中闪过狠辣,藏在袖中的匕首悄然滑出,只等主公一声令下,他就会顷刻间…
“噗呲!”王峙收回从腋下朝后刺的软剑,小安子应声倒地。
胸膛被刺穿,汩汩鲜血浸染了白玉砖。
萧京墨眼中没有半分波动,“你是说小安子?朕早就知道他是你的人。”
为了通过他的嘴传递出假消息,故而才留他性命至此。
“……”萧伯仁闭上眼睛,有些后悔找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废物做棋子。
无妨,他手中还有太子。
萧挽婧嘲讽道:“看在你也是萧家人的份上,只要你肯放下兵刃,诚心臣服,我可以为你向皇兄求情,让你死的痛快点。”
“父皇!”
这略带恐慌的声音总算让萧伯仁舒缓了脸色,他再次转头,却看见了令自己头皮发麻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