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芷强压着心里的厌烦:“想必夫君这几日还要忙于迎娶平妻之事,时候不早了,夫君还是早些回去吧。”
江亦安眸子里露出失望之色。
“婚礼之事由母亲和府中下人操持,我现在就想好好陪陪你,阿芷,今晚让我留在这里吧。”
沅芷绣眉微蹙:“我这几日身子不方便伺候夫君,何况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还是回自己院子里休息吧。”
江亦安听出沅芷驱赶自己的意思,明白她说的这些话都是借口,可想到那日她气到吐血时的情景他是真的怕了,也不好厚着脸皮继续赖着不走。
“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江亦安起身在沅芷眉心落下一吻,这才满脸不舍的离开。
目送江亦安走后,沅芷立刻拿起帕子用力擦了擦被他吻过的位置。
“春荷,给我打盆水来。”
“是,少夫人。”
春荷很快送来一盆温水, 沅芷仔细洗了一把脸才觉得浑身舒服了。
“我们找的那个车夫可靠吗?”
春荷将手里的干帕子递给沅芷:“您放心好了,马车夫是曾经和奴婢一起乞讨的曹固曹大哥,这些年他一直在码头上当脚夫,偶尔也会帮东家拉些货物,赶车的技术没问题,人也绝对可靠。”
沅芷放心不少,她从袖中摸出两张银票交给春荷。
“这是二百两银子,明日你和那位曹大哥一起去买一辆马车,再准备几日的干粮,我们出京后头几日最好不做停留,所以马车上要准备好足够的吃食。”
春荷立刻接了银票:“好,奴婢明日就去安排。”
“小心些。”
“少夫人放宽心,奴婢会小心的。”
等春荷离开后,沅芷走到书案前坐了下来。
拿起一本书却半晌没有翻看的心情。
江亦安迎娶叶攸宁那日也是府中防卫最薄弱之时,希望那日能顺顺利利的离开。
——
这几日侯府内格外热闹,各处院子里都被仔细清扫一遍,回廊下挂上了红绸布、红灯笼,门框上贴上了醒目的大红囍字,场景布置的比江亦安娶正妻那日还要隆重华丽。
而沅芷这边则以偶感风寒为由闭门谢客,她的院子里与侯府喜庆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倒不是她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表达不满,是身体的确出了问题。
自从那日吐血昏迷后,她发现自己曾被激发出来的内力很难施展开,身子更是每况愈下,时常感觉头晕无力呼吸急促。
期间江亦安曾来看过她两次,也请了府外的陈大夫来把了平安脉,与之前看诊的结果一样,除了气血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其它问题。
后来江亦安忙于公务和迎娶平妻之事,也顾不得每日来看她,沅芷倒是图的清净。
“少夫人,您的脸色越来越差了,这可不像是身体没问题的样子啊,那陈大夫莫不是庸医吧?”
沅芷坐在妆奁前,漆黑的眸子盯着铜镜里一脸憔悴的自己。
“咳咳……咳咳咳……”
胸腔里突然像是有异物涌动,沅芷捂着心口猛地一阵咳嗽,伴随着胸口的剧烈起伏,一口腥红的鲜血从口中喷出。
春荷吓得惊叫一声。
“少夫人,您怎么又吐血了?”
沅芷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怔怔的看向手心里鲜红的血迹,心里隐隐察觉到不太对劲。
“少夫人,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别去!”沅芷急忙拦下春荷。
春荷眼眶微红,不解的看向她。
“您都吐血了为何不请大夫来瞧瞧呢?”
沅芷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口那股钻心的刺痛感。
“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不要打草惊蛇,我睡一会儿就好。”
今日是江亦安迎娶叶攸宁的日子,也是她计划了许久离开侯府的日子,再难受她也要撑到天黑。
春荷哽咽着道:“奴婢先扶您回床上休息会儿吧。”
沅芷被春荷搀扶起来,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处于麻木的状态,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
躺到床上后那种困倦乏力的感觉快速袭来,眼睛闭上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沅芷再次睁开眼是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吵醒的。
她朝窗外看去,纱窗映出一道落日霞光,这会儿应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自古新人成亲讲究“晨迎昏行”,婚礼又被称作“昏礼”,因为这个时辰正是黑白交替的时刻,象征着阴阳相合之意。
沅芷记得她和江亦安成亲那日正值金秋,当日却很不合时宜的下起了蒙蒙细雨,她的花轿停在侯府门外,江亦安担心弄脏了她的嫁衣,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从花轿上抱入侯府。
外人都说江小侯爷爱妻如命,除了他那位青梅竹马相伴长大的妻子之外,这世间再无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里。
如今短短一年时间,他却已经将新人迎进门了。
思绪收回,沅芷觉得身子好了些,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妆奁前开始为自己梳妆打扮。
脸上的病态被精致的妆容遮掩,整个人显得越发楚楚动人。
屋门被人轻轻推开,春荷看到沅芷已经醒了有些意外。
“少夫人可觉得身子好些了?”
沅芷微微一笑:“好多了。春荷,来帮我挽个发髻吧。”
“好。”
春荷接了木梳将沅芷一头柔顺的长发简单梳理了一番,一双巧手很快便给沅芷梳了一个精美的发髻,春荷又挑选了几件适配的簪子珠花作为点缀,随即满意的看着铜镜中曼妙如仙的女子。
“少夫人容貌绝美,盘什么款式的发髻都好看。”
沅芷静静盯着自己看了一眼:“去给我挑一身衣裳来。”
“好嘞,奴婢这就去。”
春荷打开衣柜,为沅芷选了一条月牙白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淡紫色银丝绣五彩樱花披风,待沅芷穿上后小姑娘瞪着一双大眼睛围着她转了好几圈。
“少夫人怎么能生的这么好看呢?奴婢要是个男子一定会被少夫人迷住的。”
沅芷冲着小丫头淡淡一笑:“你这张嘴今日是抹了蜜不成?”
春荷眼底满是惊艳,一脸真诚道:“奴婢这番话可不是恭维,您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外人都不知咱们侯府藏着这么一位大美人,他们都说平阳郡主是汴京最美的女子,可奴婢有幸在街上见过她一面,说实话奴婢觉得您比那平阳郡主还要贵气三分。”
沅芷摇了摇头:“平阳郡主可是皇亲国戚,我一介无父无母的孤女怎能与皇家贵女比呢?走吧,陪本夫人去喝杯新人茶。”
“您要去喜堂那边?”
“身为江亦安的正妻,新人茶我岂有不喝的道理?”
春荷扬眉一笑:“夫人说的对,那贱人就算是平妻又如何?今日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她还是要低您一等!”
沅芷轻笑一声:“你这张嘴啊。”
“奴婢这张嘴可是开过光的,奴婢坚信他们这对狗男女早晚会两看生厌、互相折磨!咱们就等着瞧吧。”
沅芷走出屋门,目光朝着满目红绸扫了一眼。
“他们过得如何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今日前去喜堂走这一遭,就当是为她和曾经的少年告个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