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头是真的没憋住笑了。
说实话被杨卫军找上门来他肯定是生气的，但是看着面前这两人一副只要找上小孩就一定会成功的样子，他突然没那么生气了。
……这些人找茬之前，没打听过他四姑娘的赫赫战功吗？
哪个大人能欺负得了桃桃啊！
行，好，祝你们成功。
桃桃一听到敲门声，那是立刻从书桌旁的凳子上跳下来。迫不及待地脱离小老师的身份。
她跑得一癫一癫的，两个小辫子松了点，看上去更像个普通小孩了。
开门一看，嚯，一群人。
桃桃看到凶神恶煞的杨卫军，眼睛一眨，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发生啥事儿了。
于是她眨眨眼，目光发木，看上去就像个普通小孩一样，问：“你们谁啊？”
宋老头和张翠兰在稍微往后一点的位置，冲桃桃比了个大拇指。
桃桃就将门合成一条缝，假装没看见，说：“我奶不在家，你谁？”
要是有熟悉的人听到，肯定能听出来桃桃的声音呆了不少，没有那股机灵劲儿了。
但是现在，杨卫军和邱主任带来的人挤在最前边，村民们都在后头站着，也没人靠近。
杨卫军和邱主任哪里知道底细。
邱主任使了个眼色。
杨卫军就立刻恐吓道：“你爷爷贪污受贿，要被抓了！”
宋老头在背后不吭声，假装自己没听见。
桃桃就问：“叔，贪污受贿是啥意思？”
杨卫军：“就是你爷拿了大队的钱给自己花。”
“是吗叔？”
杨卫军觉得哪里奇怪，但是没起疑心，下意识点头：“是啊。”
“那我咋没看到？”
“你爷拿了钱肯定是藏着掖着的。但是呢。”杨卫军话音一转，道：“但是他肯定会给你买吃的喝的。你这两天有吃啥好东西吗？”
“有啊。”桃桃点头。
杨卫军咧嘴笑：“吃了啥，是不是草莓……”
“叔，桃桃吃了二合面窝头，真香啊叔。”桃桃捂着嘴，道：“里面没有石子儿也不喇嗓子，桃桃这辈子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窝头……”
“呜呜呜叔……如果你知道桃桃吃到了二合面窝头，你也会羡慕桃桃的对不对？”
二合面窝头，其实就是面粉和玉米面两掺的。因为面粉贵，掺点玉米面进去，更省的还掺地瓜面。
一段话说得村民们都愣住了。
“老宋家日子不好过啊……”
看看，就一个二合面窝头，丫头都是第一回吃。
“唉，谁都知道他家四个丫头，就两个老的又能赚多少钱？”
“大队长这些年干得也不错啊，没想到家里这么苦……”
虽然大家不可能顿顿都吃二合面窝头，但这玩意儿也没那么金贵，想吃了做一顿就是。
宋老头面无表情，努力克制自己想笑的欲望。
张翠兰则是真正的演技派，冷着脸一句话不说，谁也想不到她心里已经把杨卫军和邱主任的祖宗翻来覆去骂了一遍。
被邱主任瞪了一眼，杨卫军有点不高兴。
他不想和小孩纠缠，放在门上的手用了点劲儿，不知道怎么门竟然纹丝不动。
他愣住，就听桃桃又说：“叔，你说的草莓，桃桃家里有啊。”
杨卫军一听，差点笑出声来。
他就说，小孩子嘴上不把门儿，要套话再容易不过了！
“你想吃草莓吗？”
桃桃问。
“想！”杨卫军应了一声，又赶紧解释道：“叔这辈子就没见过没吃过草莓呢，你让叔看看咋样？”
“啊，我听我爷说，这草莓可值钱了呢。”桃桃满脸苦恼：“我不能给你吃。”
“就看看，看看，我不吃。”
“你为啥要看啊叔？这草莓是我爷给我买的。”
杨卫军立刻满脸严肃道：“桃桃小同志，你爷爷很有可能犯了错，你把草莓交出来，叔要代表大家判断一下。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这样……”桃桃眨巴眼：“那没有草莓我爷爷就没犯错了？”
话怎么能这么说……
杨卫军想反驳，然后发现他的逻辑好像就是这样。
草莓就是宋老头贪污受贿的证据。
他只好说：“得让我先看看有没有。”
“看看也不是不行嘛。”
桃桃话说到一半，又道：“那你准备给我多少钱？”
“啥？”
杨卫军傻眼。
咋扯到这里来了？
就在这时，张翠兰高声说：“桃桃！不准让人进门！”
在杨卫军看来，这就是张翠兰心虚了。
就听桃桃说：“你看，我奶奶不让别人看，但是呢……你给我看草莓的钱，我就让你看，咋样？”
杨卫军不想和她玩儿了，大声道：“大家都听到了吧！这小孩已经承认了，宋家就是有一斤八块钱的草莓！”
“叔，抓人拿双，抓贼拿赃。你都没拿到草莓，咋能红口白牙乱说话？”
桃桃说：“我一个四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放你身上就行不通啦？”
不等杨卫军思考，她又道：“脚踏实地，独立思考。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哎呦叔，你不会没听懂吧？”
“那我再说一句，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嘿，大伙看看，这都听不懂。”
“好啦好啦，那我换一句，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这个也不懂？真糟糕，太糟糕啦！”
“那我说大白话吧，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乱说了好不好？”
“啧啧啧。”桃桃连连摇头：“你这个大人，真是没文化哦……”
杨卫军被桃桃几句话说得脸红脖子粗，喘气儿声都重了起来。
他着急了，想把宋家的大门推开：“是不是的你让我们进去搜搜不就行了！”
“你有搜查令吗？你有搜查文件吗？什么，你没有？”
“我知道了，先斩后奏。”桃桃摇头叹气：“要是我爷爷身上没事，你这就是擅闯民宅了喔。”
杨卫军再次重手一推，这下门竟然被推开了。他因为惯性踉跄着跌进大门，刚站稳。
“我闯就闯了，你爷爷一定有——”
边说边抬头，结果一句话戛然而止。
杨卫军指着角落里的苗子问：“那……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