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局面是这样的。
灵珑大主教蹲在水潭边,和水潭里的人头对视着。
余墨站在灵珑大主教身边五六米的地方,他身后几米远就是真伽大师和树桩。真伽大师现在表情严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山羊和刘山站在他们自己开来的越野车旁边,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水潭里的方向。
水潭上女人的人头左看看,右看看,表情很不高兴。她忽然对灵珑大长老说道:“你们答应了我的。”
“答应了你?”灵珑大长老很好奇的摇了摇头:“谁答应了你?”
女人说道:“你们所长答应了我,只要我不出来就不会打扰我,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你们现任的所长是谁?叫他来见我。”
“所长?”灵珑大主教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什么所长,这里也没有什么所长。”
人头脸上的表情疑惑了起来,问道:“没有所长了?怎么可能。现在这里谁说了算?”
“现在这里归我们时光城管。”
“时光城?”人头忽然笑了:“既然......都不在了,那我也不必遵守和它们的约定了,你说对吧?”
这句话里人头提起了一个词,是那个什么的名字,余墨听得清清楚楚。但是这一句话刚说完,灵珑大主教马上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铃铛摇了一下,余墨的意识忽然出现了一阵恍惚,然后就再也想不起这个词来。
与此同时,他看见李山羊和刘山的面部表情也出现了一阵懵懂,应该是同样收到了这个铃铛声音的影响。
那是什么名字?
余墨扭头看了看真伽,他看见真伽的脸色在这一个瞬间变得无比严肃,和平时判若两人。
他低声念了句明王,然后凑近余墨说:“贫僧要走了,这里不是贫僧该在的地方。余兄弟,你走不走?”
走?
余墨迟疑了片刻,再次看了看那个女人人头,摇了摇头对真伽说:“大师,我再给你加点钱,再等一会儿。”
“明王曾言:金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那贫僧就不陪兄弟了。”真伽大师也不含糊,转身跳上自己的树桩,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余墨的眼前。
余墨见那个女人只是一句话就吓退了真伽大师,知道那个被灵珑大主教从自己脑海里抹去的词代表着某种恐怖的禁忌,就连高级能力者真伽大师也不敢继续倾听。
他拿出了笔记本,问道:“梵高大人,那个被灵珑大师掩盖的词是什么?”
“是两百年前这里的地名。那个时候还没有时光城,冰狮子还没有出生。”
“什么地名?”
梵高大人的字迹变得无比严肃:“不能告诉你,不然我会很麻烦,非常的麻烦。”
梵高大人一向嬉笑怒骂,百无禁忌。除了苏叶来的那晚不敢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位真神的真名之外,余墨就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敢说的。
但是现在看他的态度,这个禁忌似乎并不逊色于真神的真名。
这个名字才是时光城修建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吗?
水潭边灵珑大主教的态度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她把道冠塞入怀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双手交叉行了一个时光教的礼仪,恭声说道:“现在本地归属于时光城,也是时光大观和时光教教宗所在。本人灵珑,现任时光教大主教,在此有礼了。”
人头说道:“既然你不认识我,我也不怪你,你可以走了。说实话,我不喜欢时间那股陈腐的味道,所以请你们以后也不要来烦我。”
“请您把那个东西给我,从此以后时光教自然不再来打扰您。”
人头撇了撇嘴:“你也配?”
灵珑不再说话,满头黑发疯狂的生长着,向着四面八方延伸了出去。
余墨想起当天她召唤荒蛇那一幕,知道这位大主教出手从来不关心旁人的死活,下意识的撒腿就跑。
然而这次灵珑却没有召唤荒兽。
她整个人慢慢的升了起来,这么多年一直储存在头发里的时光灵性全无保留的释放了出来。她满头秀发在空中无止境的生长着,互相交缠扭曲,编织出来了一片片巨大的花瓣。
灵珑凭空站在这圈花瓣中间,就好像一簇孤零零的花蕊。
一阵时光之力闪过,灵珑和黑发编织的花瓣再也不见了,只在原地剩下来一株参天大树般的巨大花朵。
花朵的形状像是一个漏斗,花瓣纯白,花蕊娇嫩,美艳无匹。
灵体?
能力者在到达高级层次之后,就会锻炼出属于自己的灵体。相对于人类孱弱的身体,灵体更容易配合灵性,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灵珑大长老的灵体,就是这一朵美丽的昙花。
既然显示出了灵体,那么就象征着灵珑大长老要全力以赴了。
浓厚的白雾从花瓣上弥漫而出,仿佛时间长河上弥漫的水汽。这片白雾由精纯无比的时光灵性所组成,其中有无数指针和沙漏形状的的鱼儿在跳跃翻腾。
人头看见这片白雾,眨了眨眼睛。
然后她深呼吸了一口,两股黑色的气柱从鼻孔里笔直的喷了出来,看上就好像是两根漆黑的铁棍。
黑色气柱与白雾一相遇,顿时就沸腾了起来。它像是腐海里的浪花,一波波的朝着白雾冲了上去,瞬间就挡住了白雾的弥漫。
这是两系灵性最直接的交锋,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威力。但是哪一方只要失败,立刻就会被对方的灵性所侵袭。
能力者灵性为本,在他们这个层次,灵性的重要性已经远远超过了身体。
余墨在远处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整个意识都摇晃了起来,恶心想吐,似乎马上就要晕倒了一样。他知道这是自己层次和这两位交战者相差太远的缘故,就算直视对方的灵体也会受到伤害。
他很干脆的转身就跑,不敢被对方的灵性沾染到分毫。这种层次的精纯灵性只要沾染到了一分一毫,就很可能让自己体内的灵性紊乱失控,从而引发不可预估的后果。
身后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但是在余墨的脑海里那里却仿佛像是两条河流交汇处一样,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人的感官在这个时候已经被严重影响,只有灵感才是最可信的。
余墨闷着头跑,一边跑一边又在心里担忧。
灵珑大主教居然这么强,看样子在时光教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那个女人会受伤吗?
说起来,自己应该是和灵珑大主教站在同一阵线上,毕竟大家都是时光城里的人,余墨又和莱恩先生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但是这个时候余墨却开始为那个只剩下头颅的女人担忧。
因为他刚才忽然发现,这个人头和自己的妈妈长的好像,简直一模一样。
余墨刚开始的时候甚至以为那就是自己的妈妈,但是在灵珑大主教验证了对方已经存在了超过两百年之后,余墨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与此同时,余墨还想起一件事。
自己在水下拉那个圆环的时候,有一根刺刺入了自己的手指。自己浮上水面之后,这个人头和箱子就出现了。
所以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那根刺得到了自己的血液,验证了自己和对方的血缘关系,那个女人才上来看自己?
余墨一边思考着,一边往前跑。准备等双方的战斗结束后再去验证这个问题。
跑着跑着,余墨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他扭头一看,李山羊的越野车从远处也开了过来,应该也是怕被两位大佬方交战的威力所波及,先躲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李山羊和刘山都是能力者,不过层次都不高。李山羊不过是时光的侍者,刘山可能比他高一点,大约就是观察员这个层次。
余墨不愿意和这两个人打照面,换了个方向继续跑。越野车很快就开到了他身后,就在这个时候,余墨忽然听到了一阵很密集,很清脆的声音。
他马上一个前滚翻,做了一个很标准的躲避动作。与此同时,一梭子子弹打在了他刚才所在的地方,砂石四溅。
余墨百忙中一回头,就看见刘山提着一柄自动步枪从车上跳下,笔直的朝自己追了过来。
卧槽。
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这个时候要杀我?
余墨自认为和刘家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有也是和刘霸天有一些隔阂,他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刘山对他恨意如此之深。
眼看对方朝自己追过来,速度飞快。这里是一片旷野,就算自己跑的再快也躲不过子弹。余墨一发狠,忽然一顿足,转身就朝刘山迎面跑了过去。
他跑步的姿势很古怪,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双手自然垂下,脚尖上翘,脚跟发力,时不时还用手在地面撑一下借力。
这就是五禽戏中鹿戏八式里的鹿步。
灵性运转间,余墨觉得自己身体轻盈的就仿佛是林中小鹿,只要轻轻一发力就蹦出老远,不管是前进后退,还是左右横移,所有方向的动作都灵活如意,快如闪电。
刘山也没有想到自己就在这里余墨还敢冲回来。他提起枪扫了几梭子,偏偏子弹都打在了余墨的身后,没有一发命中。
只在一眨眼间,余墨就冲到了刘山的面前,手一扬,一个象征着疑惑的梦境就丢了出去。
刘山恍惚了片刻,脑海里开始出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跑的这么快,姿势又这么怪?
他开始疑惑于这个问题,拼命的思考,完全忘了自己是在战斗。
余墨趁此机会,两腿摆出了弓箭步,右腿发力一蹬,整个人身体侧转,肩头用力向刘山的怀里撞了过去。
这是梵高大人曾经用过的一式“铁山靠”,威力巨大,就算刘山比自己高一个层次,被撞上了也非得受伤不可。
然而就在他肩头马上就要撞在对方胸前的时候,余墨忽然双腿用力,停止住了自己向前冲的趋势。他双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就此向左横移了半米,同时一颗子弹打在了他刚才站的地方。
如果他刚才硬要撞上去的话,这颗子弹将准确的打在他的头上。
余墨缓缓的站住了身体,转头看了一眼从驾驶位伸出一只手的李山羊,眼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那一把手枪上。
他皱了皱眉头,问道:“山羊哥,什么意思?”
“误会,误会。”李山羊推开车门,从车里走了下来,顺手把手枪插回腰间。他笑着说:“小余兄弟,你我都是战赏会的兄弟,我怎么会害你。不过刘三公子毕竟是刘市长的至亲,大家一点小误会,何必打生打死。我做个和事佬,这件事情就此为止,怎么样?”
在李山羊的枪声响起的那一个瞬间,刘山马上就从梦境里醒了过来。想到刚才居然被这个刚入门的能力者打了个措手不及,刘山恼怒交加。他把枪往地上一丢,身体周围弥漫出一阵黑雾,一眨眼间整个人就消失在了余墨的视线里。
“山羊哥,现在怎么说?”余墨一边保持着警惕,一边对李山羊说到:“你也看到了,从头到尾都是刘三公子对我有意见,我......”
话音未落,刘山的身影已经鬼魅般的出现在了余墨的背后。这个出现的过程无比突兀,就好像他一直站在这个地方一样,不管是余墨的感官还是他的灵性都对这个动作毫无反应。
余墨只来得及稍微一侧身,刘山手中的匕首就从他腰侧划了过去,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一眨眼间,刘山再次消失在了余墨的视野里。
这种神出鬼没的能力让余墨实在是防不胜防,他甚至来不及处理伤口,马上身体重心下移,腰髋上提,一条腿屈膝提起来,只用一条腿支撑着身体,眼光放空直视前方,整个人在地上摇摇晃晃,看似马上就要倒下去,却一直不倒。
他两只手掌张开,在空中微微的摆动着,像是在保持着平衡。
这是熊戏中的熊摆。
他就这么站立着,腰间伤口处的血像是水管漏了一样不停的向外涌,不一会儿就把裤腿浸的湿透了。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分神去处理。
李山羊在旁边大声说道:“刘三公子,给我个面子,今天就这么算了好不好?有什么事......”
话音未落,刘山的身形再次出现在了余墨的背后,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朝余墨支撑的大腿扎了过去。
在匕首尖几乎要触碰到裤腿的那一个瞬间,余墨晃动的弧度忽然加大了一点。刘山手中的匕首笔直的扎了下去,却只是划破了裤腿,在余墨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不太深的伤口。
余墨身体旋转,一巴掌拍在了刘山的胳膊上。眼看刘山力气用尽,躲无可躲,但是一眨眼间,他身体周围又有黑雾涌起,再次消失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在余墨的左前方响起了刘山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人。余墨很果断的从腰里拔出手枪,朝着那个方向开了几枪,却毫无效果。
“哈哈哈,你也配和我斗?你就这么站着吧,千万别走神。”刘山的声音在另一个方向响起,然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余墨不敢怠慢,继续摆出了熊摆的姿势。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伤口处的血一直在流淌,余墨能感觉到力气一丝一毫的从身体里流走,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毕竟比对方低一个层次,刘山要是诚心躲起来,自己是拿他没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