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娥坚持不要那十块钱,拉着赵欣然就往外走。
“她大爷,哪儿能要钱,信我给梨丫头放着,等回去了我就寄过来。”
刘桂兰拿着出来,赵欣然母女已经离开。
看自己闺女垂眸不语,她看了看老伴儿。
苏大年刚刚看得出来自己闺女对那信感兴趣,这会儿看她依旧若有所思的样子,冲老伴儿使了个眼色。
“闺女,这放假了,有什么打算?”
苏梨听苏大年问,猛然回神,“哦,我过两天去省城,之前找李茉不是说要投一本书吗,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过去再对对,做些修改。”
“是吗?我闺女就是厉害,真要出书了,我一定看看。”
苏大年两眼放光。
“你看得懂吗,还你看看。”
“看不懂,我学。我跟壮壮一起读,一个字一个字读。”
苏梨被父亲逗笑,“你俩一起学,一个字都不认识,一个认识也不一定理解,倒是很好的搭档。”
刘桂兰被苏梨逗得哈哈大笑,“一老一少没有一个。”
苏梨看着父母,心里稍稍平静,虽然经历了很多,但此刻的幸福是真切的。
“哦,对了,你小时候那个平安锁,我给你找人修好了,你要出门就带上。”
苏梨笑道:“我小时候的东西了,再带会不会被人笑?”
刘桂兰摇头,“怎么会,你带了这么多年都平平安安,就去年没有带,结果出这么多事。”
“你妈说得对,带着吧,别不信邪!”
刘桂兰说着去屋里取了出来,“你看看,就是挂扣那里重新修了,其它地方一点都没变,跟之前一模一样。”
苏大年盯着那锁若有所思,当初带她回来时,苏梨身上就带了一把金锁。
穿得也体面,苏大年断定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
这些年就怕自己把人家孩子给捡了,结果让人家孩子在自己家吃苦,所以掏心掏肺对苏梨好。
苏梨笑笑,父母的心意,若是带着能让他们安心,戴着也无妨,反正在衣服里面。
这时的傅锦洲正一头扎在祁县水泥厂的车间。
他坚信,水泥厂将来必定会是不可缺少的企业,祖国要发展,修路,建房建厂,水泥将是不可或缺的材料。
祁县水泥厂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解决了技术难题,其他都不是问题。
“小傅啊,真不是我们厂里的领导班子懈怠,你也看到了,机器是买回来了,但都是德文,我们没有一个人看得懂,这已经跟上级领导反映过了,但没有会德语的人。所以这机器它再好,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堆废铁呀!”
祁县偏僻,三面环山,这里之前一直是采石场,后来因为先天条件建了水泥厂,没想到产量和质量一直上不去,连年亏损。
傅锦洲眉头紧蹙,会德语的谁会愿意来这个破地方。
厂长的报告打了好久,就是没有人愿意来。
“王厂长,你别急,这个问题,我们一定会解决。”
傅锦洲年轻,又是省里突然派下来的,多少有人不服。
后面有人嘀咕,“说得好听,解决,怎么解决?你要有权有势说不定还有点希望,刚在机关坐了几个月就被派了下来,自己能不能回去都是一回事,还说大话。”
“可不是,来了就这么瞎折腾,会给他派到我们这里来,要么是能力,要么是家里没人。”
身后那些细碎的议论,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在傅锦洲的背上。
他听到了。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化作一股闷热的火,在他的胸腔里烧灼。
来到祁县水泥厂之后,他没日没夜地扑在车间里,和工人们一起研究机器,试图能够摸清这机器的性能。
他要求技术员和厂里的领导班子,放弃休息,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解决机器运转问题、进而提升产能和质量的方案中。
然而小批量试了之后,质量还没有之前的好。
如今,机器依旧沉默地矗立着,像一座座冰冷的纪念碑,嘲笑着他们的无能。
工人们的工资已经拖欠了两个月,生活都成了问题。
厂里弥漫着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氛,有怨言,也是人之常情。
傅锦洲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那些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的工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怨气,工资拖欠,生活困难,这些我都清楚。”
“我,傅锦洲,今天把话撂在这儿。”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
“一周之内,我保证给你们拿出一本中文版的说明书!”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震得人心头一颤。
刚刚还在嘀咕的工人们,此刻都抬起了头,将信将疑。
“小傅,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德文啊,那可是天书!”
王厂长搓着手,既激动又担忧。
傅锦洲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他看着王厂长,语气平静而有力。
“王厂长,您放心,我说到做到。”
说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车间。
留下身后一片寂静。
傅锦洲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踏上了返回省城的汽车。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一路颠簸,他的脑海里飞速旋转着各种方案。
认识的人里,没有人懂德语。
去哪里找一个精通德语的人,并且愿意帮助他翻译这本厚厚的说明书呢?
突然,一个名字跃入他的脑海——
东江大学文学系的汪教授!
汪教授是文学系的资深教授,早年留学德国,精通德语和德国文学。
她听苏梨偶然提起的,当时苏梨来进修,就是汪教授授课。
苏梨对他很是崇拜。
傅锦洲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汽车抵达省城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他顾不上休息,直奔东江大学。
康平一路跟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为了那么一个厂子,这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这个时候学校已经放假,要打听郝教授的住处谈何容易!
从东江大学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
好不容易联系到学校领导,总算打听到了汪教授的住处。
时间太晚,不方便打扰,傅锦洲和康平只能先回住处,盘算着明天拜访。
刚回到单位宿舍,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徘徊。
康平眯眼道:“傅哥,那个人怎么那么眼熟?”